就在朝堂因霍昭的自辩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天子最终裁决的紧张时刻,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紧接着,殿前侍卫有些慌乱地入内禀报:“陛下!宫门外有一女子,自称阿月,言称有要事,恳请面见陛下!”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阿月?那个处于所有风波中心的狼女?她竟然敢主动来到这未央宫前殿?她想干什么?
皇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他沉吟片刻,挥了挥手:“宣。”
很快,在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厌恶、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步入了庄严而压抑的宣室殿。
阿月没有穿戴任何华丽的服饰,只是一身素净的汉家女子常服,洗得有些发白,却整洁异常。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和心焦,显得有些苍白憔悴。
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步伐稳定,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雪山上的清泉,竟无半分寻常女子面对天威和满朝朱紫时的畏缩与慌乱。
她走到殿中,在霍昭身侧稍后的位置,依着这些日子恶补的礼仪,缓缓跪伏于地,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民女阿月,叩见皇帝陛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霍昭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阻止之意,低喝道:“阿月!你来做什么?!回去!”
阿月却仿佛没有听到,她抬起头,目光勇敢地迎向御座上那道威严的目光,开始了她的陈述,语气平静得近乎叙述他人的故事:“陛下,民女知道,自己是很多事情的缘由。民女不知生身父母是谁,自有记忆起,便与狼群生活在山谷之中。是霍昭将军,将民女从战场边缘带回,教民女识字、穿衣、吃饭,让民女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温暖。”
她顿了顿,继续道,声音略微提高:“后来,有人告诉民女,民女的身体里,可能流着匈奴人的血。民女惶恐过,迷茫过。但民女更清楚地知道,是汉营给了民女新生,是霍昭将军,还有许许多多的汉军将士,教会了民女什么是忠诚,什么是守护!民女的心,早已属于大汉,属于这片收留了民女的土地!”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带讥讽的主和派官员,语气变得铿锵:“乌维散布流言,构陷民女是奸细,是因为他知道,民女是霍昭将军的软肋!他想用民女,来打击将军,来瓦解汉军的军心!民女独自离开,是不想成为敌人要挟将军、要挟大汉的工具!民女宁愿死在那荒漠之中,也绝不愿看到将军因为民女而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
说到动情处,她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但她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反而重重地叩下头去,额头触碰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清晰的声响:“陛下!所有罪责,皆因民女而起!霍昭将军抗旨,是为了救民女这个无用之人!他乃国之栋梁,大汉不可或缺的屏障!民女恳请陛下,所有罪过,由民女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民女绝无怨言!只求陛下……只求陛下宽恕霍昭将军!他对陛下,对大汉的忠心,从未改变!求陛下明察!”
说完,她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纤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仿佛承载了所有的罪责与期望。
满殿寂静无声。
一个女子,一个被世人视为“异类”的狼女,在这帝国最高权力的殿堂上,坦陈身世,自请其罪,只为保全那个守护她的人。
这份勇气,这份决绝,这份超越个人生死的牺牲,让许多人为之动容,甚至一些之前激烈抨击霍昭的官员,也暂时陷入了沉默。
霍昭看着身旁那个叩首在地、将所有责任揽于己身的纤细身影,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想要说什么,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俯视着殿下那一跪一叩的两个身影,一个是不世出的将星,一个是身份特殊却赤诚勇敢的女子,他的目光深邃难测,心中的权衡,似乎又增添了新的、复杂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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