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仪遗址。
风穿过残破的白玉高台，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上细碎的星光符纸残片。李洛呆呆地站在星瑶刚才消失的位置，伸出手，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以及一丝正在迅速消散、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至高威压。
“瑶儿……”他低声呢喃，声音干涩沙哑。
那一瞬间的感应断裂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彻底。不是距离遥远导致的模糊，不是阵法隔绝造成的屏蔽，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斩断——仿佛星瑶这个人，连同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因果联系，都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地从他的感知中抹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李洛双目赤红，混沌灵力在体内疯狂奔涌，却无处宣泄。他猛地转身，神念如同风暴般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覆盖了整个观天仪遗址，甚至延伸到更远处的废墟。每一块碎玉，每一片金属残片，每一缕残留的气息，都被他反复探查、分析。
没有空间传送阵的痕迹，没有斗法留下的波动，甚至连星瑶挣扎时可能留下的灵力印记都干干净净——除了那正在飞速消散的、源自星光深处的至高威压。
“星辰之力……超越此界的星辰之力。”李洛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本质极高，高到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无法理解，甚至连仰望都感到吃力。那绝不是人间修士能够驾驭的力量，甚至可能超越了寻常仙人的范畴。
幽月夫人落到他身边，脸色苍白如纸。她蹲下身，小心地拾起一片星辰符的碎片。那原本是李洛亲手炼制、蕴含着仙晶气息与神念印记的符箓，此刻却如同最普通的纸张一般碎裂，上面的所有灵性、所有联系，都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彻底抹除。
“我的紫府云佩……”幽月夫人声音微颤，取出腰间那枚紫色玉佩，“在她消失的刹那，云佩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应，但仅持续了一瞬便沉寂了。那不是预警凶险……更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同源或更高层次的血脉威压而产生的共鸣。”
她抬起头，月白双眸中满是忧虑与茫然：“带走瑶儿的，恐怕是某个与星辰大道、与古老血脉相关的……无法想象的存在。而且，对方的力量层级，远超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李洛沉默地听着，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
他想起了星瑶修炼的星辰功法，想起了她偶尔在星空下修炼时，身上会自然流淌出的那种纯净、高贵、仿佛与生俱来的星辰气息。他一直以为那是功法特性，或是某种特殊体质——但现在看来，那可能牵扯到更深层次的秘密，牵扯到连星瑶自己都未曾知晓的身世。
“仙界……还是神界？”李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幽月夫人轻轻摇头：“都有可能。但无论如何，那都是现在的我们……遥不可及的地方。”
遥不可及。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针，扎进李洛的心脏。
他刚刚突破合体期，在这人间修真界也算得上是一方强者，甚至有信心在未来百年内冲击渡劫，展望飞升。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断变强，就能保护身边之人，就能与她们一起走得更远。
可现在，星瑶就在他眼前，被一股超越他认知的力量带走。他甚至不知道带走她的是谁，是善是恶，目的为何。他连追赶的方向都没有。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任何强敌、任何绝境都要来得深刻、来得刺痛。
“啊——！”李洛仰天长啸，混沌灵力不受控制地爆发而出，化作一道冲天光柱，搅动上方仙府穹顶的云雾！合体初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周围废墟中残存的禁制被触发，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白玉碎块被灵力碾成齑粉。
他恨！恨自己还不够强！恨自己明明就在附近，却连发生了什么都没能看清！恨自己连道侣都保护不了！
幽月夫人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发泄。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她同样心痛，同样担忧——星瑶不仅是李洛的道侣，也是她生死与共的姐妹，是三人双修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种灵魂深处的联系，虽不及李洛与星瑶之间的道侣契约那般紧密，却也早已深入骨髓。
她能感觉到，李洛此刻的痛苦与愤怒中，同样夹杂着她的那一份。
良久，李洛的气息才缓缓平复下来。光柱消散，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还在微微颤抖。
“她会没事的。”幽月夫人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在微微用力，传递着一丝坚定，“那股力量虽然强大到无法理解，但它没有伤害瑶儿。我能感觉到，星光垂落时，虽然霸道，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接引’意味，而非‘掠夺’或‘毁灭’。瑶儿的体质或血脉，恐怕触发了某种古老的机制。”
李洛抬起头，眼眶微红，但眼神中的疯狂与混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冰冷。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那道星光中……瑶儿最后传来的情绪，是惊骇、茫然，但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她只是……被带走了。”
他反握住幽月夫人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柔软。此刻，她是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的人了。
“幽月。”李洛看着她，目光复杂，“我……”
“不必说。”幽月夫人微微摇头，月白双眸凝视着他，“我们三人一体，瑶儿是你的道侣，亦是我的姐妹。她失踪，我心与你同痛。此刻不是自责或懊悔的时候，我们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未来该如何做。”
她的冷静与理性，像一泓清泉，稍稍抚平了李洛心中翻腾的岩浆。是啊，愤怒与痛苦解决不了问题。星瑶还活着——这是他们共同的直觉，也是唯一能抓住的安慰。既然活着，就一定有再见之日。
李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彻底冷静下来。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平复着激荡的心神与气血。他再次环视这片废墟，目光锐利如刀。
“那道星光，无视了仙府穹顶的阻隔，直接从天外垂落。这意味着，接引瑶儿的存在，其力量层级至少可以无视这仙府遗迹的防护——而这座仙府全盛时期，恐怕是真仙乃至更高层次的道场。”李洛分析道，思维重新变得清晰，“对方能精准定位到瑶儿，并且只带走她一人，说明目标明确，很可能与瑶儿的星辰体质或血脉有关。”
幽月夫人点头，补充道：“我的紫府云佩，对古老尊贵的血脉有特殊感应。它当时的反应剧烈却短暂，之后便彻底沉寂，仿佛……不敢再探，或者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屏蔽了。这说明，带走瑶儿的存在，其血脉或位格，可能高到了连我家族的传承法宝都需敬畏的程度。”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星瑶的身世，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惊人。
“仙界有执掌星辰权柄的仙帝、星君，神界更有传说中的星神、古神。”李洛缓缓道，“无论哪一方，现在的我们都无法触及。飞升仙界，至少需要渡劫成功，成就大乘，再经历飞升之劫。而神界……那更是传说中的传说。”
“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强。”幽月夫人握紧他的手，“强到可以飞升仙界，强到可以在仙界立足，强到……有资格去探寻瑶儿的踪迹。”
李洛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是的，变强。这是唯一的道路。
愤怒无用，悲伤无用，自怨自艾更无用。唯有将这一切都化为动力，压榨出每一分潜力，抓住每一个机缘，以最快的速度攀升到更高的境界，才有那么一丝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再次站到星瑶面前，或者站到带走她的那个存在面前，问一句“为什么”，或者说一句“我带她回家”。
“先完成眼前之事。”李洛松开手，目光恢复坚毅，“这座仙府遗迹，是我们当下最大的机缘。藏兵冢、百草园，还有你刚才感应到异常的区域……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获取资源、传承、信息。提升实力，才是根本。”
幽月夫人微微颔首：“我明白。只是……”她望向星瑶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瑶儿不在，总觉得……少了什么。”
李洛心中一痛，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幽月夫人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脸埋在他肩头。清冷的月华气息与温润的混沌气息交织在一起，彼此抚慰着心中的空洞。
“她会回来的。”李洛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一定会找到她。在那之前，我们两人，要替她看顾好彼此，要一起走得更远。等她回来时，我们要让她看到，我们都没有停下脚步，我们都变得更强了。”
幽月夫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片刻后，两人分开。李洛走到星瑶消失的中心位置，蹲下身，仔细搜寻。神念渗透进每一寸地面，混沌之力感应着最细微的能量残留。
终于，在几片星辰符碎片下方，他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星光尘埃融为一体的奇异波动。他小心地拨开碎片，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小片指甲盖大小、呈六角星形、晶莹剔透如冰晶的物质。它没有灵力波动，却散发着一种纯净到极致的星辰气息，与星瑶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古老、深邃。
“这是……”李洛小心地将这枚小小的“星晶”拾起。它入手冰凉，触感坚硬，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星河在缓缓流转。
“是瑶儿留下的？”幽月夫人凑近观察。
“可能是她被接引时，自身星辰本源与那道至高星光相互作用，意外凝结出的东西。”李洛将它托在掌心，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某种极其隐晦的“标记”或“信息”，但他现在的境界完全无法解读。“这或许……是未来寻找她的线索。”
他将这枚星晶小心地收入净邪仙晶旁的一个独立玉盒中，以混沌之力层层封存。
做完这一切，李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空寂的废墟。
“走吧。”他对幽月夫人道，“先去你感应到异常的区域探查，然后我们汇合所得，再决定下一步。”
幽月夫人点头，两人化作流光，离开了观天仪遗址。
飞掠中，李洛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白玉高台。废墟依旧，风声呜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星瑶的失踪，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刚刚突破合体、志得意满的心态。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之大，强者之强，远超他目前的想象。道侣被不知名的存在带走，他却连追踪的资格都没有——这种耻辱与无力，将深深烙印在他的道心之上，成为他未来修行路上最强大、也最痛苦的动力。
同时，他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身边之人的珍贵。
他看了一眼身旁并驾齐驱的幽月夫人。月华笼罩下的她，侧脸清冷而坚定。在星瑶失踪后，她没有崩溃，没有抱怨，而是迅速冷静下来，与他一同分析，相互支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三人行，终究缺了一人。
李洛握紧拳头，心中默默起誓：
瑶儿，无论你在哪里，无论带走你的是何方神圣，我都会找到你。千年，万年，纵使踏遍诸天万界，纵使直面仙帝神尊，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等我。
两道流光划过死寂的仙府天空，朝着百草园深处那片被腐朽藤蔓覆盖的区域飞去。他们的身影，在废墟的映衬下，显得那般渺小，却又那般坚定。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有些路，必须走下去。有些人，必须寻回来。
这，便是修道者的执念，亦是情之所钟，心之所向。
星痕虽寂，此心长明。天涯海角，必有重逢之日。
而他们此刻要做的，便是在那重逢之日到来前，拼尽一切，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跨越星海，直面任何阻挡。
仙府探秘，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也远未结束。
喜欢凡骨少年得神秘黑鼎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凡骨少年得神秘黑鼎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