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深处,那片被巨大腐朽藤蔓覆盖的区域,在死寂的仙府废墟中显得格外阴森。
这些藤蔓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主干粗如殿柱,表皮漆黑如墨,布满干裂的皱纹与恶心的暗绿色苔藓。它们如同垂死的巨蟒,相互虬结缠绕,将一大片建筑残骸彻底包裹在内,形成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藤蔓之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腐烂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某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腻味。
李洛与幽月夫人在藤蔓区域外围停下,悬于半空,神色凝重地观察。
“就是这里。”幽月夫人低声说,手中那枚紫府云佩此刻再次泛起微弱的紫光,热度虽不及星瑶失踪时那般剧烈,却持续而稳定,指向藤蔓深处。“云佩的感应很明确,里面有东西……与我的血脉,或者说与炼制这枚云佩的家族传承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
李洛眉头微皱。他的混沌感应在此地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干扰。那些腐朽藤蔓不仅隔绝视线,其内部似乎还弥漫着一种扭曲、迟滞的能量场,像是某种残存的、发生畸变的禁制,又像是藤蔓本身在漫长岁月中被秽气侵蚀后,产生的诡异活性。
“小心为上。”李洛沉声道,头顶净邪仙晶洒下清辉,将他与幽月夫人一同笼罩。仙晶霞光触及外围藤蔓,那些漆黑的藤蔓表面竟微微蠕动,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仿佛活物感到不适。“这些藤蔓……对净化之力有反应,可能已经半秽物化了。”
幽月夫人点点头,月华令悬浮于身前,柔和清冷的月华如轻纱般铺开,进一步驱散周围的腐朽气息,并增强对木属灵性的感知。“我先试试能否与它们沟通,或者找到薄弱处。”
她闭上双眼,眉心月痕亮起,周身月华之力流淌,带着太阴生水的滋养之意,缓缓向最近的藤蔓延伸。月华属阴,却蕴含生机,对草木精怪本有安抚、引导之效。
然而,当月华触及藤蔓的瞬间——
“吼——!”
一声低沉、嘶哑、充满痛苦与狂乱的咆哮,陡然从藤蔓深处传出!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同时,被月华触碰的那段藤蔓猛地剧烈扭动,表面裂开数道缝隙,从中喷射出数股粘稠腥臭的墨绿色汁液,如同毒箭般射向幽月夫人!
“小心!”李洛反应极快,一步踏前,混沌气旋在身前凝聚成盾。毒液射在气盾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竟连混沌之力都被侵蚀出阵阵黑烟!毒性之烈,远超寻常!
幽月夫人也瞬间收功后退,月白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悸:“不行!这些藤蔓的灵性早已扭曲、疯狂,只剩下狂暴的防御本能,任何外来能量刺激都会引发攻击!而且……它们似乎被某种强烈的痛苦与怨恨浸染,那声咆哮……”
“是残魂?还是被禁锢的某种存在?”李洛眼神锐利,盯着仍在微微蠕动的藤蔓。刚才那声咆哮中蕴含的情绪太过鲜明,不像是无意识的植物所能发出。
紫府云佩的光辉更亮了些,热度也增加了。幽月夫人握住玉佩,仔细感应:“共鸣的源头还在更深处,被这些狂暴的藤蔓重重保护——或者说禁锢着。我们得进去。”
强闯?李洛评估着眼前藤蔓的规模和刚才表现出的攻击性。硬闯并非不可行,但势必引发大规模攻击,消耗甚巨,且可能破坏内部结构,损毁他们想找的东西。
“或许……可以这样。”李洛心念一动,净邪仙晶光芒流转,一缕缕精纯的净化霞光不再是大范围笼罩,而是凝聚成数百道纤细如发的光丝,如同拥有灵性般,朝着藤蔓之间的缝隙钻去。
这一次,他没有刺激藤蔓主体,而是试图以最微小的净化之力,如同手术刀般,在不引起剧烈反应的前提下,缓慢中和、驱散藤蔓表面及缝隙中积累的秽气与狂暴能量,同时探查内部结构与能量流动。
此法见效甚慢,却稳妥。光丝所过之处,藤蔓表面漆黑的色泽似乎淡了一分,那种令人不安的蠕动也略微平息。更重要的是,通过光丝的感应,李洛渐渐“看”清了藤蔓深处的部分景象。
在层层叠叠的藤蔓包裹的核心,大约地下三丈处,竟存在一个被藤蔓根系紧紧缠绕、保护的椭圆形空间!那似乎是一间未被完全压垮的石室,石室中央,隐约有一个散发着微弱紫金色光芒的物体!紫府云佩的共鸣,正指向那里!
然而,在石室周围,藤蔓的根系最为密集,且李洛感知到,那里盘踞着一团极其浓郁、混乱、充满痛苦怨念的灵体波动——很可能就是刚才发出咆哮的存在,也是这些藤蔓疯狂攻击性的根源!
“找到位置了。”李洛将感知共享给幽月夫人,“但有个麻烦的‘守卫’。”
幽月夫人凝视着藤蔓深处,月华双眸中光芒流转:“那个灵体……痛苦且疯狂,但似乎并非自愿盘踞于此。它的波动中,除了怨恨,还有一丝……被束缚的悲哀。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沟通,或者……净化?”
“沟通恐怕困难,它理智残存不多。”李洛沉吟,“强行净化,可能连同它和内部的东西一并毁去。而且,它与这些藤蔓几乎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两人一时沉默,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幽月夫人手中的紫府云佩忽然自主漂浮起来,紫光大盛!玉佩表面那些复杂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流转、组合,竟隐隐构成一个模糊的、类似某种家族徽记的图案!同时,一股苍凉、古老、尊贵的气息,从玉佩中弥漫而出,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展示”!
奇迹发生了。
藤蔓深处那团狂暴的灵体波动,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瞬间,猛地一滞!紧接着,那种疯狂与怨恨竟如同潮水般退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仿佛陷入久远回忆的震颤。周围藤蔓的蠕动也明显缓和下来。
“这……”幽月夫人惊讶地看着云佩,又看看藤蔓深处。她能感觉到,云佩中属于她家族血脉传承的某种本源印记被激发了,而那藤蔓中的灵体,似乎对此有反应!
“继续维持!”李洛眼睛一亮,“慢慢靠近,同时用月华之力安抚,用你的血脉气息引导它!”
幽月夫人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紫府云佩,让那股苍凉的家族气息持续散发。同时,她再次释放月华之力,这一次更加柔和,如同月光流淌,带着抚慰与清净的意味,缓缓渗入藤蔓缝隙,朝着那团灵体包裹而去。
李洛则控制着净邪仙晶的光丝,紧随月华之后,但极为克制,只负责驱散路径上残余的秽气,避免刺激。
这是一个缓慢而精细的过程。那团灵体时而平静,时而又有狂乱的波动泛起,但在紫府云佩气息的持续“呼唤”与月华之力的温柔安抚下,它最终没有再次爆发攻击。
两人沿着光丝与月华开辟出的微弱通道,小心翼翼地从藤蔓缝隙中穿行。腐朽的枝叶擦过护体霞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越往深处,那种草木腐败与灵体怨念混合的压抑感越强,若非净邪仙晶与月华令护持,寻常合体修士在此久待,心神都可能被侵蚀。
足足耗费了一炷香时间,他们才终于抵达了那被根系缠绕的石室“外墙”——实际上是由无数粗大根须交织成的致密网格。透过根须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内部石室的轮廓,以及中央那团紫金色的微光。
而那团混乱的灵体,此刻就盘踞在根须网络之后,距离他们不过数丈。近距离感知,更能体会它的状态——那是一团极其虚弱、残破不堪的灵体本源,形态模糊,依稀能看出类似人形,但被无数暗绿色的、如同脉络般的秽气丝线缠绕、穿刺,与周围的藤蔓根系死死绑定在一起。它的大部分意识都已湮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被禁锢的怨恨,以及一丝深藏于灵魂碎片深处的、对某种气息的执念。
当幽月夫人带着紫府云佩靠近时,那灵体残余的部分“面孔”转向她,空洞的“眼睛”部位,似乎有微弱的光芒闪动了一下。一种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神念波动,艰难地传递出来:
“……紫……紫府……云纹……是……后裔……?”
幽月夫人心神一震,立刻以神念回应,同时将自身血脉气息通过云佩放大:“我乃当代紫府云家之人。前辈是何人?为何被困于此?”
“……云……家……呵……呵呵……”灵体的波动中透出无尽的沧桑与悲凉,“……吾……守园人……云……沧澜……邪秽爆发……以身为引……融古藤……封……封禁……‘它’……奈何……秽气蚀魂……渐失本我……苦……苦啊……”
断断续续的意念,却揭示了惊人的信息。这位自称“云沧澜”的灵体,竟是当年仙府百草园的守园人!在邪秽爆发时,为了封禁某个被称为“它”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石室中散发紫金光芒的物体),不惜自身与这株古老的灵藤融合,化作封印的一部分。然而漫长岁月中,秽气不断侵蚀他的神魂,使他逐渐疯狂、扭曲,只剩下痛苦与守护的本能。
而幽月夫人所在的“紫府云家”,竟然与这座上古仙府有关联?云沧澜感应到云佩气息,将她认作了后裔!
“前辈!”幽月夫人声音带着敬意与急切,“您守护之物,可是石室中那件?它与我云家有何关联?我们能否助您解脱?”
“……解脱?”云沧澜的灵体波动了一下,似乎泛起一丝渴望,但随即又被痛苦压制,“……不……不行……‘它’……不能现世……吾魂已与古藤、与此地禁制合一……若离……封禁即破……后裔……取走……‘钥匙’……速离……莫要……莫要唤醒‘它’……”
钥匙?幽月夫人与李洛对视一眼。石室中那紫金光芒的物体,是一把“钥匙”?关乎某个不能唤醒的“它”?
“前辈,什么钥匙?唤醒什么?还请明示!”李洛沉声问道。
但云沧澜的灵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残存的理智如风中残烛,在痛苦的侵蚀下再次开始涣散,狂乱的波动重新泛起:“……走……快走……取钥匙……离开……不要回来……啊——!”
最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灵体再次陷入混沌的狂乱,周围的藤蔓根系也开始不安地蠕动。
“没时间了!”李洛当机立断,混沌剑气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锋锐的剑芒,沿着月华与云佩气息共同维持的通道,精准地切入根系网络,在不触及核心灵体与主要封印结构的前提下,切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幽月,进去取物!我在此维持通道,接应你!”
幽月夫人毫不迟疑,月华护体,化作一道流光钻入缺口,进入石室。
石室内部并不大,保存相对完好,四壁有残存的灵草浮雕。中央是一个石台,石台上,静静悬浮着一枚约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体呈现紫金色、形如一片精致云朵的令牌!令牌表面,镌刻着与紫府云佩同源但更加复杂玄奥的云纹,中心有一个凹槽,似乎需要嵌入什么东西。那紫金色的光芒,正是从这令牌上散发而出,纯净而古老,与周围的秽气环境格格不入,显然本身具有极强的抗秽与守护之力。
这就是“钥匙”?幽月夫人能清晰感受到令牌与她血脉之间强烈的共鸣与召唤。她压下心中激动与疑问,伸手握向令牌。
就在她的手指触及令牌的刹那——
“嗡!”
令牌紫金光芒大盛!一股浩瀚的信息流伴随着精纯无比、尊贵苍凉的家族本源之力,顺着她的手臂涌入识海!那是关于这枚“紫府云钥”的零碎信息,以及一段被封存的、关于这座仙府与云家先祖的久远记忆片段!
信息冲击让幽月夫人闷哼一声,但她咬牙坚持,迅速将令牌收起。几乎同时,石室微微震动,周围藤蔓的狂乱波动加剧,云沧澜灵体发出更加痛苦的嘶吼,仿佛钥匙被取走,触动了他与封印的某种平衡!
“快出来!”李洛的喝声传来。
幽月夫人身形疾退,从缺口闪出。李洛立刻以混沌之力暂时封堵缺口,同时拉起幽月夫人,沿着来路急速后撤!
“吼——!”身后,藤蔓之冢彻底暴动!无数藤蔓疯狂抽打、缠绕,墨绿色毒液四处喷射,云沧澜灵体最后的、充满解脱与悲凉的咆哮在空间中回荡:
“……走……永远……别回来……!”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藤蔓的狂乱攻击中左冲右突,凭借净邪仙晶的护持与李洛精准的混沌剑气开路,险之又险地冲出了藤蔓覆盖区域,一直退到数百丈外的安全地带,才停下喘息。
回首望去,那片藤蔓区域如同沸腾的墨绿色海洋,疯狂舞动了许久,才渐渐平息,重新恢复成死寂的模样。但两人都能感觉到,那片区域的封印结构已然松动,内部的灵体气息……正在飞速消散。
云沧澜,那位守护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守园人,在钥匙被取走后,最后的执念消散,残魂终于归于寂灭。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
幽月夫人握着手中温热的紫府云钥,脸色复杂,既有得到家族重宝的悸动,也有对那位先祖般守园人的哀悼与敬意,更有一团巨大的疑问在心头萦绕。
李洛看着她,轻声问:“没事吧?那令牌……”
幽月夫人缓缓摇头,将云钥递给李洛看,并将刚才接收到的零碎信息分享给他:“这枚‘紫府云钥’,是开启这座仙府某处核心秘藏的‘钥匙’之一。根据信息碎片,这座‘万妙仙府’当年并非无主散修洞府,而是属于一个名为‘万象仙宗’的庞大势力。而我紫府云家……似乎曾是万象仙宗内一个重要的附庸家族,甚至可能血脉源头就与此宗有关。”
她顿了顿,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更关键的是,信息中提到,万象仙宗当年镇压、封印了不止一处邪秽源头。百草园这里封印的‘它’,只是其中一个相对次要的‘衍生物’或‘碎片’。真正的核心封印,在仙府更深处,需要集齐数把‘钥匙’才能开启或加固。而云钥,就是其中之一。”
李洛听完,神色无比凝重。这座仙府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得多!牵扯到上古大宗、邪秽源头、家族秘辛……而星瑶的失踪,是否也与这仙府更深层的秘密有关?
“关于瑶儿……或者星辰之力,有线索吗?”李洛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幽月夫人仔细回忆信息碎片,摇了摇头:“没有直接提及。但……信息中提到,万象仙宗鼎盛时期,曾与诸天星辰中的某个古老势力有过交集,甚至联姻。这只是片段,无法确定是否与瑶儿有关。”
李洛默然。线索依旧渺茫,但至少,他们接触到了一些更上层的秘辛。
“这枚云钥,你收好。”李洛将云钥递回给幽月夫人,“既然与你血脉相关,恐怕只有你能真正使用。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你好好消化得到的信息。然后……继续探索。这座仙府,我们必须摸清更多。”
幽月夫人接过云钥,感受着其中同源的血脉呼唤,点了点头。她看向李洛,看着他眼中深藏的焦急、坚定,以及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星瑶失踪,前路莫测,仙府凶险。但幸好,他们还有彼此。
“走吧。”她轻声说,主动握住了李洛的手。
两只手紧紧相握,传递着力量与温度。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重归死寂的藤蔓之冢,又望向观天仪遗址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废墟,看到星瑶消失的那片星空。
然后,他们转身,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仙府中一个相对完好的偏殿废墟飞去。
那里,将是他们暂时的休整与筹划之地。
仙府探秘,因星瑶的意外失踪与云钥的获得,掀开了更加波澜诡谲的一页。而两人的道心,也在接连的变故中,淬炼得愈发坚韧,彼此间的羁绊,亦在困境中悄然加深。
寻星瑶,探仙府,解身世,抗邪秽……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们将携手求索,直至真相大白,或身死道消。
这便是修道者的路途,亦是情缘与道缘交织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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