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开端,都源于两年多前那个几乎将灵魂都冻结的雪夜。
那年,法兰克福镇的冬天冷得刻骨铭心。
天空是厚重的铅灰色,大雪已经连绵数日,街道上积雪深厚,屋檐下垂着匕首般的冰棱,整个世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一片死寂的苍白。
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刀割般的痛感。
彼时,【我】——一个刚刚从魔族故土偷渡而来踏上泰卡斯帝国土地的史诗阶幻魔——正在这座人类城镇深夜的街巷中无声游荡。
对这片被勇者光环笼罩的土地,【我】充满了一种危险的新奇感。
灯火、建筑、乃至寒风里残余的烟火气,都与【我】所来的那个充满硫磺与残酷竞争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很年轻,未曾经历魔王的辉煌时代,却在勇者治世的余晖与魔族地下求存的阴影中长大。
作为幻魔一族中被看好的新鲜血液,【我】被【回归运动】赋予重任,派往这人类帝国的核心区域构建情报网络。
首要任务,便是寻找一具“合适”的肉体完成寄生,以此作为完美的掩护——要知道,幻魔的史诗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弱的史诗了,尤其是在没有获得肉体之前。
然而,运气似乎在我登陆后便消耗殆尽。
从偏僻海岸到相对繁华的法兰克福镇,【我】小心翼翼搜寻了十多天,却始终找不到符合标准的“容器”。
【我】需要的是死亡不久(最好在两小时内)、身体完整、且社会联系极其薄弱的躯体。
这样的人“消失”或“改变”,才最不易引人注目。
一路的失望让焦虑滋长。
没有肉体掩护的纯精神体幻魔很容易感觉到不安全感。
【我】甚至一度在一条漆黑小巷口,对着一个街道上的行人动了强行夺取活体的危险念头,但最终因缺乏经验和勇气而退缩。
就在近乎绝望之际,在那雪片密集的深夜,【我】于一家违法营业的黑酒馆后巷发现了一具几乎被新雪掩埋的男性躯体。
他侧躺在污浊的雪泥中,身着厚实却显陈旧的大衣。
死亡时间极短,身体刚刚僵硬,正处于寄生最理想的“窗口期”。
从深夜独自冻死在这种肮脏角落来看,他的社会关系显然薄弱至极。
衣着看似讲究细看却污渍斑斑磨损严重,透着拮据与落魄。
一个清晰的画像在【我】脑中浮现:家道中落、众叛亲离、酗酒逃避的旧贵族子弟。
对【我】而言,这简直是命运馈赠的完美目标。
不再犹豫,【我】无形的精神本质开始缓缓接驳这具冰冷躯壳的每一处。
严寒降低了肉体的活性,反而减少了排斥。
当寄生完成,【我】——或者说,新的“布莱克·福尔特”——重新睁开人类双眼的刹那,原主残留的最后记忆碎片也如潮水般涌入。
那是属于原主布莱克的短暂而颓废的一生:
父亲老福尔特,一个同样沉溺酒色、挥霍无度的旧贵族,对家庭毫无责任。
母亲早逝,留下空壳家族。
年轻的布莱克有样学样将“及时行乐”奉为圭臬,夜夜笙歌,挥霍所剩无几的家产。
他以为堕落的日子能持续到家族败光,或许还能靠头衔混个出路。
但厄运更快降临。
父亲一次酒后乱言,招致“颠覆政权”的重罪。
家产被查抄,宅邸被查封。
但更残酷的真相随之暴露:
这个看似体面的家族早已入不敷出,背负着巨额债务。
帝国审计部门将所有查抄资产抵债后,留给布莱克的仅剩法兰克福镇边缘一间狭小破旧的公寓。
家族成员大多锒铛入狱——讽刺的是,监狱至少管饭,免去了他们为虚无家产勾心斗角的痛苦。
而对于因“太过废物”而未被收监的布莱克,坏事才刚刚开始。
他本以为获得了自由,虽一无所有,但至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在那小公寓里苟且度日。
然而,帝国法律与民政系统冰冷而高效地将七个女孩——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这些甩不掉的包袱,塞进了他那仅能容身的公寓。
她们是福尔特家族旁支甚至私生女,在家族崩解后成了无人照看的“累赘”。
根据帝国关于贵族家族责任与孤幼抚养的条款,作为目前名义上唯一有行动能力且拥有住所的成年家族成员,布莱克必须承担供养责任。
“供养?开什么玩笑!”
这是原主记忆中最强烈最绝望的呐喊。
在旧贵族时代,他或许早将这些“穷亲戚”打包卖作奴隶换几枚金灿灿的金狮币了!
如今竟要他反过来供养?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无法接受现实的青年布莱克开始在黑酒馆买醉,用劣质酒浆麻痹神经。
酒醒后头痛欲裂,他也毫不在意,抱着“能爽一秒是一秒”的念头肆意糟蹋本就虚弱的身体。
但他低估了法兰克福深冬的彻骨之寒。
曾经出行时前呼后拥锦衣貂裘的记忆在家道中落后变成了致命的幻觉。
一个没有任何御寒措施的普通人,醉倒在深夜积雪的小巷里,结局早已注定。
当【我】发现他时,灵魂已彻底消散在风雪中。
浏览完这些记忆,【我】明白了这具身体背负的“遗产”——不仅是破旧的公寓和污浊的名声,更是七个惊恐无助的“妹妹”。
雪依然在下。
巷子外隐约传来醉汉的嘟囔和野狗的哀鸣。
小公寓里,七个女孩大概正挤在唯一的房间里,在寒冷与饥饿中瑟瑟发抖,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兄长”。
幻魔的本能告诉【我】最理智的做法是立刻离开,将这具肉体和它带来的麻烦彻底抛弃,重新寻找更“干净”的目标。
七个陌生人类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的任务是潜伏、渗透、搜集情报,不是扮演救世主或保姆。
她们是累赘,是麻烦,是原主布莱克避之不及的噩梦。
但在此刻的【我】——一个刚刚夺取了她们“兄长”身体的异族——眼中,她们却成了某种奇特的“坐标”。
她们的存在赋予了“布莱克·福尔特”这个身份更复杂但更立体的社会联系,也意味着更深的掩护。
一个独自浪荡的败家子突然改头换面或许引人怀疑,但一个“为了养活妹妹们而被迫振作”的兄长,其行为转变则有了更不易被深究的动机。
更重要的是,那些记忆碎片中传递出的细微却无法完全抹除的依赖与期盼,像一根极细的丝线,莫名地牵动了【我】作为智慧生命体(尽管是非人种族)的某种……共鸣。
幻魔并非没有情感,我们的情感或许更隐蔽、更扭曲,但并非不存在。
长期的精神体生涯让我们比大多数种族都更深刻地理解“联系”与“扮演”的力量。
离开,意味着安全,也意味着放弃一个已经到手的有着完整社会背景的“身份”,以及可能带来的独特优势。
留下,则意味着接纳麻烦,背负责任,踏入一个完全未知且需要精心维持的“角色”。
风雪拍打在脸上,冰冷但真实。
这具人类躯体的感官正逐渐被【我】掌控。
寒冷、疲惫、还有胃部因原主长期酗酒和饥饿传来的隐约绞痛,都是如此新奇而具体的体验。
【我】站在巷口,抬头看向公寓所在的大致方向。
任务需要掩护。
身份需要合理性。
而这些女孩或许可以成为最好的“道具”。
当然,也仅仅是道具。
【我】冷静地告诉自己。
利用她们,完善伪装,更好地潜伏下去。
这符合任务利益。
一丝冷酷的算计,取代了最初的刹那犹豫。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脏污的大衣,迈开脚步,不是走向更深的黑暗与自由,而是走向那间狭窄破旧的小公寓。
使命在接纳这具身体时便已更改。
——带着你们所有人,离开这个冰冷的边镇,去那座汇聚了帝国所有野心、机遇与危险的巨大都城。
在圣埃洛斯堡,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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