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太阳火辣辣地照着，连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
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却仿佛不知疲倦的马达，噔噔噔地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冲到南墙根。
“安安！慢点！别摔着！”林晚书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想给女儿擦擦满头的汗，可那小丫头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
安安刚睡醒午觉，精力充沛得吓人。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肚兜，晒得黑黝黝的小胳膊小腿像藕节似的，光着脚丫在晒得发烫的地面上跑，居然也不嫌烫。一会儿去追被风吹得滚动的树叶，一会儿又去戳墙角慢吞吞爬行的蜗牛，见妈妈追来，更是把这当成了好玩的游戏，咯咯笑着跑得更快，小辫子早就散开，头发汗湿地贴在额头上。
“周安安！你给我站住！”林晚书跑得有些喘，腰也开始发酸。这孩子，越大越难“逮”。
安安回头冲妈妈做个鬼脸，转身又朝院门口跑去，那里有片小小的阴凉。她跑得兴起，也不看路，低着头猛地往前冲——
“咚”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
那“墙”纹丝不动。安安被反作用力撞得向后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有点懵，抬头一看，逆着光，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挡住了大半阳光，正低头看着她。
是爸爸！出差好多天的爸爸回来了！
安安眼睛一亮，都忘了疼，也忘了哭，张开小手就要抱：“爸爸！”
周凛川风尘仆仆，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裤腿上还沾着些机油的污渍，显然是刚下火车或者完成任务直接回来。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坐在地上的小女儿时，瞬间柔和下来。
他没立刻去抱她，而是弯腰，大手一伸，握住安安的腋下，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一样，稳稳地将她拎了起来，举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
安安突然“腾空”，觉得好玩，手脚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又咯咯笑起来。
林晚书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追到跟前，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可算回来了……这调皮鬼……我是治不了她了……”她指着被周凛川拎在手里的女儿，又好气又好笑，“交给你了……你治她吧……我……我得歇歇……”
周凛川看了看手里兀自傻乐的女儿，又看了看累得脸颊通红、额发汗湿的妻子，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颠了颠手里的小人儿，安安以为爸爸在跟她玩，笑得更欢了。
“又淘气了？”周凛川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却有种天然的威严。
安安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察觉到爸爸语气里的那点不同，扑腾的幅度小了点，但还是笑嘻嘻的，伸出小手去摸爸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爸爸渣渣！”
周凛川没躲，任由女儿的小手在自己下巴上摸索，目光却看向林晚书：“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今天下午，睡醒了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满院子疯跑，抓都抓不住。”林晚书总算喘匀了气，拿毛巾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汗，“快把她放下来吧，你这么拎着她也不嫌累。”
周凛川这才把安安放下地，但大手仍握着女儿的小肩膀。安安脚一沾地，又想跑，被爸爸的大手牢牢按住。
“站好。”周凛川说，声音依旧平稳，没什么起伏。
安安仰头看着爸爸高大的身影和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压力”，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只是小脚丫还在不安分地相互搓着。
林晚书看着这父女俩对峙（单方面压制）的场面，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走过去，拿湿毛巾给安安擦脸擦脖子，又对周凛川说：“行了，别吓着她。快去洗把脸，饿了吧？锅里还有早上剩的绿豆粥，我给你下碗面条。”
周凛川“嗯”了一声，松开手。安安一得自由，立刻又想往妈妈身后躲，却被爸爸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只敢偷偷拽着妈妈的衣角。
周凛川脱下外衣，走到压水井边，打水洗脸。清凉的井水泼在脸上，洗去一路风尘和疲惫。
院子里，妻子正低声“教育”着那个瞬间变“乖”了不少的小调皮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这一刻，外头所有的任务、奔波、噪音，都被隔绝在了院墙之外。
家里有调皮却鲜活的孩子，有忙碌却温暖的妻子，有简单却可口的饭菜等待。
至于治那个小调皮鬼嘛……
周凛川用毛巾擦着脸，看了一眼正被林晚书拉着去洗手、还不时偷偷回头瞅自己的女儿。
嗯，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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