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红鞋纳底，线引情长
暮色漫进窗棂时，沈未央正坐在灯下纳鞋底。红绸面的鞋帮已经绣好了石榴花，针脚细密得像撒在上面的星子，此刻她手里捏着粗麻绳，正往千层底里穿线，每纳一针，都要用指腹顶着力，发出“笃”的轻响，在安静的屋里荡开圈儿。
“线又涩住了。”她皱了皱眉，把鞋底凑到灯前看，麻绳在厚厚的布层里打了个结。崔杋就蹲在对面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半截线轴，闻言赶紧把线往自己这边拽了拽：“我用劲匀着点，你再试试。”
两人配合着纳鞋底，崔杋负责把线拽紧，沈未央则专注地扎针。他的力气大，总能把线拉得笔直，勒出鞋底清晰的纹路；她的手巧，针尖总能精准地从上次的针眼里钻出来，连成一条均匀的虚线。
“你看这针脚，比绣花样还齐整。”崔杋盯着鞋底上的纹路笑，“以后谁要是穿这鞋，准保舍不得踩泥地。”
沈未央白了他一眼，指尖却微热：“就你嘴甜。”她把鞋底翻过来，背面的线结打得又小又平，“这是成亲时穿的红鞋，得讲究些。我娘说，红鞋纳得牢，日子才能过得稳。”
崔杋忽然想起上午去镇上买的鞋拔子，黄铜的，上面刻着“百年好合”四个字，此刻正躺在抽屉里。他想说“等成亲那天我帮你穿鞋”，话到嘴边却变成：“明天我去山上砍根桃木，给鞋跟钉个木掌，免得打滑。”
“不用那么麻烦。”沈未央纳完最后一针，把线在指尖绕了个结，咬断时线头弹了弹，“院里铺了青砖，不滑的。”她把做好的红鞋摆在桌上，灯光落在鞋面上，石榴花的绣纹像活了过来，“你看，这双给我，那双绣了并蒂莲的给你娘捎去，算咱们的心意。”
崔杋看着桌上的红鞋，忽然伸手碰了碰鞋尖，像怕碰坏了似的。“我娘要是见了，准得说你手巧。”他想起小时候娘纳鞋底的样子，总是让他帮忙拽线，那时的线是粗麻线，纳出的鞋底硬邦邦的，却能穿好几年。而眼前这双红鞋，软得像团云，大概是沈未央用了新轧的棉线，还掺了点蚕丝。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沈未央把红鞋放进鞋盒，“明早还要去张婶家取喜糖的方子，别起晚了。”
崔杋“嗯”了一声，却没动，眼睛盯着灯芯上跳动的火苗。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虫鸣，他忽然说：“纳鞋底的时候，你总说‘线要拉紧’，其实……我拽线的时候，总怕拽疼了你。”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低头摆弄着鞋盒上的流苏：“傻话。”
他站起身往门口走，走到门槛时又回头：“明天拽线，我还来。”
“嗯。”
“那我……走了。”
“嗯。”
门“吱呀”一声合上，崔杋的脚步声在巷子里慢慢远了，却总觉得没走似的。沈未央摸着红鞋的鞋面，指尖划过并蒂莲的绣纹，忽然笑了——刚才他碰过的鞋尖，还留着点温度呢。
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把红鞋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对依偎着的人影，久久不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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