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加入,为这场漫长而沉默的救援带来了质的变化。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医术,还有一种近乎执拗的日常感。每天清晨,无论晴雨,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归墟湖畔,有规律地为魏无羡施针、敷药、调配药膳。她甚至在屏障内开辟了一小块药圃,种上了一些能在归墟特殊环境下生长的安神草药。
“魏前辈,今天试试这个。”采薇端来一碗色泽清透的汤药,“我改良了配方,加了点茉莉花蜜,应该没那么苦。”
魏无羡接过碗,低头闻了闻,然后小口小口地喝完——他还是尝不出太多味道,但他知道采薇为此花费了很多心思。
喝完药,采薇会坐在他旁边,一边整理药材,一边跟他说话。她的话题总是很生活化,讲药圃里的草药长了新叶,讲避世谷的小孩又做了什么淘气事,讲她最近在研究的一张古方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从来不问“你感觉怎么样”或者“你想起什么了吗”这种会让魏无羡不知所措的问题。她只是在他身边,像一株安静的植物,无声地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奇迹在三个月后发生。
那是一个雨天,采薇撑着伞来到湖边时,发现魏无羡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水晶树下。她心中一紧,快步走进屏障——
然后看到,魏无羡正蹲在那个小药圃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株薄荷的叶子。
他的动作很笨拙,像是在回忆“如何与植物互动”这个动作。但当采薇走近时,他抬起头,对她说了第一句主动的话:
“它……长高了。”
声音很轻,甚至有些迟疑,但却是明确的、带有观察结论的陈述句。
采薇的鼻子一下子酸了。她用力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微笑着在他身边蹲下:“是啊,前几天才刚冒芽,今天就长出三片叶子了。归墟的环境虽然特殊,但这些小家伙适应得很好。”
魏无羡盯着那株薄荷看了很久,忽然问:“它……会开花吗?”
“会的。”采薇柔声说,“薄荷会开淡紫色的小花,很香。到时候我摘一些,给您做薄荷茶。”
魏无羡点点头,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雨水打湿了他的白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脆弱。
“采薇,”他忽然说,“谢谢你。”
采薇愣住了。
这声感谢,和之前那种疏离客气的“谢谢”不同。这次的语气里,有了一点……温度。
“不用谢。”采薇的声音有些哽咽,“能看到您好起来,比什么都值得。”
那天下午,蓝忘机来时,采薇把这个小小的进展告诉了他。蓝忘机听完,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采薇深深鞠了一躬。
采薇慌忙还礼:“含光君,您这是……”
“该谢的。”蓝忘机直起身,眼中有着深深的动容,“这三个月,他好转的程度,胜过之前”
这并不是夸大。在采薇的调理和陪伴下,魏无羡那部分残缺的魂魄像是得到了最精心的养护,开始以极其缓慢却稳定的速度“生长”。虽然依旧缺失大量记忆和情感,但他至少开始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好奇,开始愿意与人交流简单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他重新学会了“关心”。
有一天,采薇施针时不小心被银针扎破了手指,血珠渗出来。魏无羡看到了,竟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皱眉道:“疼吗?”
采薇惊呆了。
不远处的蓝忘机也猛地站了起来。
魏无羡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不寻常,他松开手,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思考“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消息传到外面,所有人都振奋了。
江澄开始更频繁地往归墟跑,每次都变着花样带吃的——不只是给魏无羡,也给采薇,蓝忘机。他甚至让人在莲花坞收拾出一间专门的院子,方便采薇以后来住。
金凌则发动兰陵金氏的力量,四处搜寻可能与魂魄修复有关的古籍、秘方、乃至传说中的天材地宝。他送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有用,有些纯粹是传说,但这份心意让采薇很感动。
蓝思追和欧阳子真把魏无羡以前教的那些偏门知识整理得更系统了,特别是关于魂魄和能量转换的部分,希望能为采薇的治疗提供理论支持。
温宁则优化了星寂海愿力转化的效率。他甚至尝试将部分‘意愿之力’直接引导到采薇的药圃里,让那些安神草药生长得更好,药效更强。
众人的努力像一张细密的网,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归墟湖畔那个脆弱的灵魂,一点一点地,把他从那个苍白的世界往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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