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年。
这天，是魏无羡的生日——虽然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蓝忘机、江澄、金凌、蓝思追、欧阳子真、温宁，还有采薇，所有人都聚在了归墟湖畔。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带了些简单的吃食，在归墟湖畔的屏障旁边铺了一块布，像寻常人家聚会一样围坐下来。
魏无羡也坐在屏障另外一边。他看着这些人，目光从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眼神不再是完全的陌生，而是带着一种努力辨认的专注。
蓝思拿出给魏无羡准备的一个小盒子，“魏前辈这是我自己刻的安神符，放在枕头下，能睡得安稳些。”采薇把礼物传递了过去。因为只有采薇可以过去屏障那边。
魏无羡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枚木质符牌，刻工还很稚嫩，但每一笔都很认真。他看了很久，轻声说：“思追，手艺……进步了。”
蓝思追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但他笑着用力点头：“嗯！我还会更努力的！”
金凌则递过来一本装帧精美的话本：“大舅舅，这是最新流行的话本，讲的是一只狐狸修仙的故事……您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说着递给了采薇递给他
“狐狸……”魏无羡翻开话本，看到里面的插图，嘴角又向上弯了一点，“有意思。”
江澄直接把一大碗莲藕排骨汤让采薇端到他面前：“喝。今天必须喝完。”
魏无羡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顿了顿，又喝了一口。
“怎么样？”江澄紧张地问——这次他特意让厨子加重了调味，想试试魏无羡的味觉有没有恢复一点。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说：“咸。”
就一个字。
但江澄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咸——这意味着他能尝出味道了！
采薇坐在魏无羡旁边，一直温柔地笑着。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香囊，里面装着她特制的安神药材：“魏前辈，这个给您随身带着，不舒服的时候就闻一闻。”
魏无羡接过香囊，闻了闻，然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动作——
他把香囊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那个位置，以前总是挂着陈情。
虽然现在陈情已经不能用了，但那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宣告：
我还记得，我曾经是谁。
蓝忘机最后一个拿出礼物。他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魏无羡留下的那枚“世界公证者”的信物——轻轻放在了采薇的手心递给魏无羡。
“这是你的。”蓝忘机说，“我一直替你保管着。”
魏无羡低头看着那枚玉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玉佩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里面那些细小的光点流动得欢快起来。
他看着看着，忽然抬起头，看向蓝忘机，问了一个问题：
“蓝湛，我以前……是不是经常惹你生气？”
这个问题太像以前的魏无羡会问的问题了——带着点狡黠，带着点撒娇，带着明知故问的小得意。
蓝忘机的喉咙哽住了，半晌才找回声音：“是。很经常。”
“那……”魏无羡歪了歪头，白发从肩头滑落，“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蓝忘机看着他，看着那双渐渐找回光彩的桃花眼，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
“因为你值得。”
魏无羡怔住了。
然后，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
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哭泣，而是带着温度的、真正的眼泪。
采薇悄悄递过去一张手帕。魏无羡接过，擦了擦脸，然后看着手帕上湿了一小块的痕迹，像是第一次认识“眼泪”这种东西。
“我……”他喃喃自语，“我在哭？”
“嗯。”采薇柔声说，“因为您感受到了，有人很爱您。”
魏无羡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江澄别过脸假装看风景，金凌用力揉着眼睛，蓝思追和欧阳子真互相握着手，温宁在悄悄抹泪，采薇温柔地看着他，蓝忘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这么多人啊。
这么多人在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奔波，为他等待。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谢谢。”魏无羡说，这一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
江澄终于忍不住了，一拳捶在旁边的树上：“废话！谁会放弃你啊混蛋！”
但他说这话时，声音也是哑的。
那天晚上，众人离开后，魏无羡独自坐在水晶树下。他手里握着那枚玉佩，玉佩的光芒像呼吸一样，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远处的海面上，一轮明月升起，银辉洒满归墟。
魏无羡看着那轮月亮，忽然轻声哼起一首曲子。
不成调，断断续续，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在尝试组织语言。
但那调子，分明是蓝忘机经常弹的那首《无羁》。
哼着哼着，他停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蓝湛……”
“我好像……开始想你了。”
不是那种知道“我应该想他”的理智认知。
而是心脏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的那种想念。
虽然还很微弱。
但痛感，就意味着那里还活着。
还活着，就有希望。
月光下，他将玉佩贴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归墟的沙地上，这次，漾开的涟漪比上一次大了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
但一点一点累积起来，总有一天，能汇聚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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