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道的烂泥里，此时只剩下喘息声。
腥臭味盖过了冬日的寒风。那不是死鱼烂虾的味道，是几千具尸体切开后散发出的热气，混合着被踩烂的内脏。
关羽觉得自己快要碎了。
胯下的赤兔马四蹄深陷泥沼，每一次拔蹄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
那身标志性的绿袍如今沉得像裹了铅，吸饱了血浆，红得发黑。青龙偃月刀的刀刃上全是豁口，那是砍断了不知多少曹军铁甲后留下的印记。
他身后只剩下几十个血葫芦一样的亲卫，背靠背挤成一团，用肉身护着这最后的“武圣”尊严。
对面，夏侯渊也没好到哪去。
这位曹操麾下的“妙才”，半边头盔没了，披头散发像个厉鬼。
脸上那道新添的口子皮肉翻卷，血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激得他浑身肌肉时不时抽搐一下。
“关老二，你这命是真硬。”夏侯渊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握枪的手有点发抖，“五千人打到现在还剩这点，我手下虎豹骑都折了三成。你这颗人头，太贵，太烫手。”
关羽丹凤眼半睁，想捋胡须，却发现满手是滑腻的血油。
他索性把刀往泥里一插，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夏侯小儿，要想取关某项上人头，这点本钱恐怕不够。”
“是不够，但我人多啊。”夏侯渊咧嘴惨笑，眼神阴狠，“耗也耗死你。下辈子记住了，跟对人，比练好刀重要。”
“废话少说。”关羽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再次提起那杆重达八十二斤的大刀，“来，送关某上路。”
夏侯渊瞳孔骤缩，长枪平举，那是武人最后的敬意，也是必杀的决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不是战马奔腾的震动，而是一种沉闷的、碾压式的轰鸣，连地上的血水都开始疯狂跳动。
夏侯渊猛地回头。
视野尽头，那片灰蒙蒙的江滩芦苇荡，像是被什么巨兽硬生生犁平了。
一面赤红大旗破开烟尘，迎风怒卷。旗面上那两个烫金大字“汉神”，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刺得人眼球生疼。
“那是什么鬼东西？！”一名虎豹骑校尉惊恐大喊。
不是马，是墙。
三堵钢铁铸造的墙，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整齐度，向这边平推过来。
最前方那人，白马银枪，一身亮银甲在这个血肉泥潭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戴头盔，发髻一丝不乱，脸上甚至还带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揍一顿的、漫不经心的冷漠。
“常山，赵子龙。”
夏侯渊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这煞星不是在交州跟那帮蛮子玩泥巴吗？怎么会出现在荆州腹地？
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撞过去。”赵云轻轻吐出三个字，手中龙胆亮银枪随意一划。
“轰！”
三万汉神骑，这就是赵云用后世练兵法砸出来的战争机器。
没有花哨的阵型，没有多余的嘶吼，只有整齐划一的马刀出鞘声，那声音整齐得像是一声惊雷。
左翼，黄忠那口赤血刀简直就是绞肉机，这老头憋了一肚子的火，刀刀都奔着把人劈成两半去；
右翼，魏延那张阴沉的脸在乱军中若隐若现，专挑曹军军官下手，刀法刁钻毒辣，所过之处曹军将领捂着喉咙倒了一地。
而中路，赵云就是那根最锋利的凿子。
虎豹骑引以为傲的重甲，在汉神骑特制的破甲锥面前脆弱得像纸壳子。
“噗！噗！噗！”
枪尖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
夏侯渊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部下像割麦子一样倒下。这不是战斗，这是降维打击。
对方的马比他们快，甲比他们厚，甚至连杀人的动作都比他们简洁高效。
“怪物……都是怪物！”
夏侯渊的心理防线崩了。这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军队！
“撤！回襄阳！快！”夏侯渊调转马头，甚至不敢多看关羽一眼。再不跑，今天连他在内，几万人都要填这华容道的坑。
曹军大乱，兵败如山倒。
看着夏侯渊仓皇逃窜的背影，赵云勒住战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他没追，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铁疙瘩”，按下了侧面的按钮。
“滋……滋……”
电流声在古战场上显得格外诡异。
“老王，那只耗子往你那边去了。记得把网收紧点，别让他跑了。”赵云对着对讲机懒洋洋地说道。
几里之外，必经之路的山坳口。
“收到。”
王平放下对讲机，面无表情地抽出百炼环首刀。
在他身边，是之前被关羽喝令撤走的周仓。
周仓浑身挂满了芦苇杆，瞪着一双牛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娘的，赵将军给的这神器真好使！这回看我不把夏侯渊的蛋黄都给挤出来！”
“杀！”
伏兵四起。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五千生力军，如同两把钳子，死死卡住了夏侯渊的脖子。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夏侯渊看着漫山遍野的“汉神”旗帜，手中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战场中央。
赵云策马缓缓走到关羽面前。
赤兔马已经力竭跪地，关羽拄着青龙刀，艰难地站着。这位傲视天下的武圣，此时狼狈得让人心酸。
两人对视。
周围是震天的喊杀声，这里却安静得有些尴尬。
关羽那双高傲的眼睛里，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羞愤，也有一丝藏得很深的感激。
他想过死，想过突围，唯独没想过，最后救他一命的，竟然是他一直看不顺眼、已经背叛刘备的赵子龙。
“这赵子龙......为什么？”关羽声音嘶哑的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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