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那股子阴湿霉味还没散净，火把的光跳得人心慌。
王爷、太玄、老太监，三个人围着瘫在地上的汪三。就那个平时点头哈腰、见谁都赔着三分笑、管着采买油水肥差的老管事。此刻他脸上那层老实巴交的皮囊像是被水泡发了，浮肿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着太玄。
“真没想到…藏得最深的是你，汪三。”王爷声音发沉，带着后怕和震怒，“十几年…我王府待你不薄！”
汪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嘴角淌下黑血：“待我不薄？王爷…你挡了别人的路，就是原罪…”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太玄，“还有你！小杂毛！坏我大事！”
话音未落，他小腹猛地鼓胀起来，像吹了气的皮球，皮肤瞬间变得紫黑透明，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窜动！一股毁灭性的气息猛地炸开！
“小心！他要自爆魔蛊！”老太监尖声提醒，身形疾退。
王爷脸色剧变，想拉太玄后撤。
却见太玄不退反进，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瓶，拇指弹开瓶塞，一股淡青色、带着奇异莲香的粉末劈头盖脸洒向汪三鼓胀的丹田！
“青焰涤魂粉？！你怎会有…”汪三眼中的疯狂瞬间被惊骇取代！
那粉末沾体即燃，却不是明火，而是一层幽幽的青光，瞬间裹住他整个腹部。那鼓胀的魔蛊像是被扔进冰窖的沸水，剧烈地抽搐、尖啸，竟被那青光硬生生压了回去，缩成一团，再无声息！
汪三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下去，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魔蛊…竟被封印了？！
就在此时，一道灰影鬼魅般掠过。
老太监去而复返，干枯的手掌从袖中探出，并指如刀，快得看不清动作，只在汪三四肢经脉处轻轻一点。
“噗！噗！噗！噗！”
四声极轻微的闷响，像是戳破了四个水囊。
汪三猛地瞪圆了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灵力波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殆尽。他像个被撕烂的布口袋，彻底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废了。苦修多年的魔功，连同那歹毒的魔蛊，被太玄药粉所封，再被老太监一指断根，彻底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老太监甩了甩袖子，仿佛只是掸掉一点灰尘，又缩回阴影里，眼皮耷拉着，看不出表情。
太玄看着地上那摊烂泥，没说话。他俯身，指尖腾起一簇火苗，小心翼翼地燎过汪三那不再鼓胀的丹田处。一丝极细微的、扭曲的黑气被逼出，在火苗中发出“吱”的一声尖鸣，化作一小撮灰白色的灰烬。
太玄用玉片小心收起这撮“蛊灰”，若有所思。
......
灵药谷里，气息一如既往地清新宜人。太玄将那撮蛊灰均匀地撒在那片升级过的“玉髓土”上。
滋…滋滋…
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声过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玉髓土像是活了过来，表面流淌起温润的光泽，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紧接着，整片灵药谷上空，竟缓缓浮现出一层极淡极薄的、如同轻纱般的玉色光晕，如梦似幻。
空气中的灵气瞬间活跃了数倍！那些原本就长势喜人的灵植，在这玉色光晕笼罩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开花结果！速度比平常快了何止三成！
“玉影…”太玄轻吸一口气，没想到魔蛊焚化后的灰烬，竟阴差阳错让灵田再进一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天道玄妙，莫过于此。
......
王府里，消息跟长了腿似的。
“哎哟喂！听说了吗？采买上的汪三爷…呸！汪三狗贼！竟是魔门奸细！”一个婆子拍着大腿，脸都白了，“平日里看着多老实一人！还老给我捎带些便宜山货…敢情是黑心烂肝的！”
“可不是嘛！吓死个人了！就在府里藏了十几年呐！”另一个丫鬟捂着心口，后怕不已，“这要是晚上摸进屋里…”
恐慌像是冰冷的潮水，悄悄漫过每个人的脚背。
这时，赵母带着几个厨下的婆子，抬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桶来了。
“瞎琢磨啥呢！”赵母故意冲散那压抑气氛，“都过来！压压惊！热乎的安神面！王爷赏的，人人有份！”
浓郁的面香混着安神药材的清气瞬间飘散开来，勾得人肚里馋虫直叫。
众人一愣，随即呼啦一下围了上去。热汤面下肚，暖了身子，也安了心神。气氛眼见着就活络起来。
“赵嬷嬷，您这手艺绝了！”
“好吃！真香！”
连轮值下来的暗卫都分到了一海碗，蹲在墙根吃得呼噜作响。
阴影里，老太监悄无声息地出现。赵母看见，赶紧盛了满满一碗，双手递过去，笑容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老祖宗，您也辛苦，用一碗暖暖身子？”
老太监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浑浊的老眼动了动，没说话，接了过去。他吃得极慢，极仔细，一碗吃完，竟破天荒地把空碗又递了回去。
“再来一碗。”
声音依旧尖细，却似乎少了点往日的阴冷。
赵母愣了一下，赶紧又盛了一碗。周围悄悄注意这边的人，心里都莫名松了一下——连这老怪物都吃了两碗，看来…天塌不下来。
......
地牢深处，灯火通明。
废人般的汪三有气无力地瘫在草堆上，心理防线已然彻底崩溃。王爷问什么，他答什么，不敢有半点隐瞒。
“…八皇子…许了黑煞魔门…柱石裂隙的位置…换他们助他…魔功大成，争夺…大位…”他断断续续地交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合欢宗…负责提供…提供‘炉鼎’…采补修行…加速进程…”
王爷听得面沉如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皇室倾轧，竟引狼入室，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太玄默立一旁，心中寒意更甚。这旋涡，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黑。
这一夜，王府暗卫倾巢而动。根据汪三和之前癸亥的供述，以雷霆之势又拔除了两处隐藏极深的暗桩。没有惊天动地的打斗，只有精准的抓捕和封锁。王府这台庞大的机器，一旦真正运转起来，效率高得吓人。
天色微明时，一切尘埃落定。
王爷站在庭院中，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他转过身，用力握住太玄的手，眼眶竟有些发红。
“先生，”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坚定，“一夜之间，拔除毒瘤，廓清寰宇。王府自此…再无无眠之人。皆托君之福。”
太玄能感受到那双手的力度和微微的颤抖。他微微颔首：“分内之事，王爷言重了。”
晨光洒在两人身上，也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战斗的王府飞檐斗拱上。阴霾暂扫，但太玄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远在京城的八皇子，那神秘的黑煞魔门，还有那提供“炉鼎”的合欢宗…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抬眼，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沉静而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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