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槐花刚落尽,官渡的风就带了刀兵气。林惊鸿站在土城之上,望着对岸袁军的连营,黑沉沉的帐篷从渡口一直铺到黎阳,连绵数十里,炊烟在暮色中聚成灰蒙蒙的云,压得人胸口发闷。
“袁绍带了十万人马,光是弓箭手就有两万。”曹操身披明光铠,手按腰间的倚天剑,指尖在城垛的裂缝上轻轻摩挲,“前日派淳于琼去乌巢护粮,那厮却整日在营里饮酒,若不是许攸报信,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他转头看向林惊鸿,目光里带着期许,“林公子,你说这把火,该怎么烧?”
林惊鸿指着沙盘上的乌巢位置,那里被圈了个红圈,旁边标着“粮万石”:“乌巢左有断山,右临汴水,只有一条小路能通。袁绍定以为我们不敢绕后,防备必疏。我们可派一支轻骑,换上袁军衣甲,趁夜从断山小道过去,待至营前,以火攻之。”他拿起根竹签,在沙盘上划出条弧线,“另派一支人马,在汴水上游备好船只,若淳于琼败逃,正好截杀。”
帐外传来甲胄碰撞声,许褚提着个食盒闯进来,络腮胡上还沾着酒渍:“主公,林公子,刚炖好的鹿肉,尝尝!”他将食盒往案上一放,揭开盖子,香气瞬间漫了满帐,“刚才巡营时抓了个袁军细作,说袁绍在乌巢外围埋了竹签阵,专防夜袭。”
林惊鸿眼睛一亮:“这倒是省了我们的事。”他对曹操道,“可让先锋换上袁军服饰,故意踩中竹签,装作中伏,引淳于琼的人出来查看,届时趁乱放火。”
曹操抚掌大笑:“好计!就依林公子所言!我让张辽、徐晃各带五千骑兵,听你调遣。”他从案上拿起枚虎符,递了过来,“持此符,可调动官渡所有兵马。”
林惊鸿接过虎符,青铜的符面被体温焐得温热:“主公放心,今夜定取乌巢。”
暮色四合时,张辽的骑兵已换上袁军的黑甲,在断山后的密林里待命。林惊鸿亲自带队,手里牵着匹乌骓马,马背上捆着十几个浸了桐油的草把。徐晃的船队则在汴水上游泊着,船头的火把用麻布罩着,只漏出点微光,像落在水面的星子。
“记住暗号,举火为号。”林惊鸿低声嘱咐,将断水剑系在腰侧,剑穗缠在手腕上,“若遇盘问,就说奉张合将军令,来协助护粮。”
张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放心!俺老张学袁军说话,能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队伍刚钻进断山小道,就听到前方传来“咔嚓”声——是斥候踩中了竹签。林惊鸿立刻示意停步,借着月光望去,小道两侧的草丛里果然插满了削尖的竹签,上面还缠着倒刺。
“按原计划行事。”林惊鸿对身边的传令兵道,“让前队‘中伏’,大声呼救。”
片刻后,小道里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救命”“有埋伏”的呼喊。没过多久,乌巢营寨的方向就亮起了火把,十几个袁军举着刀跑了出来,为首的小校骂骂咧咧:“吵什么吵?半夜三更的,想惊了淳于将军的酒兴吗?”
张辽故意捂着腿倒在地上,粗着嗓子喊:“俺是张合将军的人,奉令来护粮,怎料踩了自家的竹签!快扶俺起来!”
小校果然没起疑,骂骂咧咧地让人去扶:“一群废物!连自家的埋伏都分不清!”
就在袁军靠近的瞬间,林惊鸿突然吹了声口哨。张辽猛地从地上弹起,一拳打翻身边的小校,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扯掉罩在火把上的麻布,点燃了马背上的草把。
“杀!”林惊鸿拔出断水剑,剑光如练,率先冲向前方的营寨。袁军猝不及防,被烧得哇哇乱叫,营门口的鹿角很快就被火点燃,噼啪作响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淳于琼正搂着姬妾在帐里饮酒,听到喊杀声醉醺醺地出来,刚走出帐门就被一支火箭射中肩头,酒葫芦“哐当”掉在地上,酒液溅在火上,腾起半尺高的火苗。“哪里来的毛贼?敢烧老子的粮仓!”他捂着伤口大喊,却被张辽一矛挑落马下,捆了个结实。
营寨里的袁军没了主将,顿时乱作一团。有的往粮囤上泼水,却不知林惊鸿早让人在水里掺了硫磺,火越泼越旺;有的想从后门逃,却被徐晃的船队堵住,汴水之上漂满了燃烧的草把,映得水面通红。
林惊鸿站在粮囤顶上,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断水剑上的血珠滴落在发烫的木板上,“滋”地化成白烟。他忽然想起在襄阳望江楼,蔡文姬说过的话:“战争最苦的不是厮杀,是百姓没了粮食。”
“将军,快撤!袁绍的援军快到了!”张辽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的甲胄被火烧得焦黑,手里还提着个袁军的粮册。
林惊鸿低头望去,远处的官道上果然扬起了尘土,火把的光如长龙般蜿蜒而来。他从粮囤上跃下,对张辽道:“你带一半人往官渡方向突围,吸引援军注意力,我带剩下的人烧完最后几个粮囤就走。”
“不行!太危险了!”张辽急道,“让我留下!”
“服从命令!”林惊鸿的断水剑指向官渡,“主公还在等我们的消息!”
张辽咬了咬牙,抱拳离去。林惊鸿看着他的队伍消失在火光中,转身对剩下的士兵道:“把油桶搬到最后三个粮囤,我们给袁绍留份‘大礼’!”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搬来油桶,将油泼在粮囤上。林惊鸿亲自点燃火把,刚要扔过去,却听到身后传来弓弦响。他猛地侧身,一支冷箭擦着耳根飞过,钉在粮囤的木板上,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林惊鸿!可算让我逮着你了!”张合提着长枪从暗处走出来,身后跟着几十个亲兵,“在雁门关坏我好事,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林惊鸿认出他——正是当初在狼牙阵中指挥右翼重甲兵的将领,后来投降了袁绍。“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也配谈道义?”
张合怒吼一声,长枪直刺过来,枪风带着火焰的灼热。林惊鸿的断水剑迎上去,两柄兵器碰撞在一起,火星溅落在燃烧的草堆上,激起更旺的火苗。
张合的枪法狠戾,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恨极了林惊鸿。林惊鸿却不与他硬拼,借着粮囤的掩护游走,断水剑专挑他的破绽。十几个回合下来,张合渐渐力竭,枪法也乱了章法。
林惊鸿瞅准时机,一剑挑飞他的长枪,剑尖抵在他的咽喉上:“降不降?”
张合却突然怪笑起来:“袁绍大势已去,我降你便是。但你得答应我,别伤我手下弟兄。”
林惊鸿收剑回鞘:“只要他们放下兵器,我保他们性命。”
就在此时,最后三个粮囤突然“轰隆”一声炸了——原来林惊鸿在油桶里混了火药。巨大的气浪将两人掀翻在地,燃烧的粮食像雨点般落下,在地上燃起一片火海。
“快走!”林惊鸿拉起张合,往汴水方向跑。身后的袁军援军已经杀到,喊杀声震耳欲聋,箭矢像蝗虫般从头顶飞过。
徐晃的船队还在岸边等着,见他们跑来,赶紧放下跳板。林惊鸿跳上船时,靴子还在冒烟,断水剑的剑鞘被火烤得变了形。他回头望去,乌巢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夜空,连天上的月亮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将军,抓到淳于琼了!”一个士兵喊道,将五花大绑的淳于琼推到船头。他还在醉醺醺的,嘴里胡乱喊着:“再……再给我满上……这酒……够劲……”
林惊鸿看着他,忽然想起在陈留郡被抢走粮食的百姓,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他对徐晃道:“把他关起来,等回营后交给主公发落。”
船队顺流而下,很快就远离了乌巢。林惊鸿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火光,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粮囤爆裂的轰鸣。他知道,这把火不仅烧了袁绍的粮草,更烧断了他的士气,官渡之战的胜负,从今夜起就已注定。
天快亮时,船队抵达官渡对岸。曹操带着亲兵在渡口迎接,看到林惊鸿,老远就迎了上来:“林公子辛苦了!乌巢一把火,烧得袁绍魂飞魄散!刚才探马来报,袁军已经开始撤军了!”
林惊鸿翻身下马,将断水剑递给亲兵擦拭:“主公,张合将军愿降。”
张合上前一步,对着曹操单膝跪地:“罪将张合,愿归降主公,效犬马之劳!”
曹操赶紧扶起他,大笑着说:“张将军肯来,如虎添翼!我这就上奏朝廷,封你为偏将军!”
正说着,张辽带着人回来了,他的战袍上全是血污,却笑得合不拢嘴:“主公!我们在半路截杀了袁绍的后卫,缴获了不少粮草和马匹!那袁绍跑得比兔子还快,连他的金盔都扔了!”
众人一阵大笑,连日来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曹操拉着林惊鸿的手,往大营走去:“我让人备了庆功宴,许都的杜康,管够!”
大营里的篝火已经燃起,士兵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有人在烤刚缴获的羊肉,香气飘得老远。林惊鸿坐在曹操身边,手里捧着碗杜康,酒液辛辣,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林公子,”曹操给他斟满酒,“等平定了袁绍,你想去哪里?”
林惊鸿望着营外的旷野,晨曦正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麦田里,新苗上的露珠闪着光。“我想回洛阳。”他轻声道,“济世堂的药圃该除草了,吕姑娘还在等我回去种墨菊。”
曹操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归园田居!等天下太平了,我亲自为你和吕姑娘题块匾额,就叫‘济世双璧’!”
林惊鸿举起碗,与曹操碰了一下:“谢主公。”
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回甘。林惊鸿知道,官渡之战的胜利只是开始,袁绍虽败,北方的残局还需收拾,江东的孙策、荆州的刘表,都还在虎视眈眈。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想想洛阳的药圃,想想吕素素的笑容,想想那些在战火中依旧顽强生长的新苗。
远处的乌巢方向,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在晨风中飘散。旷野上,几只早起的鸟儿落在烧焦的粮囤上,啄食着残留的谷粒,仿佛在宣告着战争的结束,和平的开始。
林惊鸿放下酒碗,站起身。朝阳已经升得很高,金色的光芒洒满官渡的每一寸土地,也照亮了通往洛阳的路。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但只要心中有牵挂,有期盼,再远的路,也终会抵达。
“主公,”林惊鸿对曹操道,“我想先回洛阳一趟。”
曹操点头:“去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乱子。记得替我向吕姑娘问好,就说等我到了洛阳,还要尝尝她酿的薄荷酒。”
林惊鸿抱拳行礼,转身走出大营。亲兵们已经备好马匹,老马牵着缰绳,笑着说:“早就该回去了!吕姑娘托人捎来的信,都攒了厚厚一沓了!”
林惊鸿翻身上马,乌骓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知道要回家了。他勒住缰绳,回头望了一眼官渡的大营,那里的旗帜在朝阳下猎猎作响,像无数个跳动的希望。
“走!回洛阳!”林惊鸿轻喝一声,策马扬鞭。乌骓马四蹄翻飞,在金色的旷野上疾驰,身后扬起的尘土,像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路。
路的尽头,是洛阳城的轮廓,是济世堂的药圃,是那个在晨光里等着他的人。想到这里,林惊鸿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微笑,心中的暖意,比官渡的朝阳还要炽热。
喜欢九阴九阳录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九阴九阳录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