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198章,假设艾尔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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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的训练场,空旷而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水以及金属冷却后的微弱气息。
艾尔·夜刃刚刚结束一组高强度的突刺练习,汗水浸湿了额前的黑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他微微喘息着,手中的训练剑垂在身侧,剑尖轻点地面。
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远处标靶上被自己剑气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痕迹,心中却并无多少突破后的喜悦,反而是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心剑”的路径越走越深,力量越来越凝练,可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日益清晰的空洞感。
仿佛他正将自己的灵魂作为燃料,投入那扭曲的熔炉,锻造出的锋利,却不知最终将指向何方,或者……最终是否会伤及自身,乃至那个赋予他这一切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抚向颈间。
触手所及,是熟悉的、微凉的金属质感——那根伴随了他四百年,如同第二层皮肤,或者说,如同生长进血肉中的枷锁的银链。
指腹缓缓摩挲过链身精致的纹路,这触感带来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混合着安心与战栗的复杂情绪。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细细描摹过链扣一处经常被触碰、略显光滑的接口时——
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咔” 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又仿佛只是幻听。
紧接着,那原本如同脉搏般稳定流淌在银链之中的、属于瑟尔特的力量感应,消失了。
不是减弱,不是中断,而是彻底的、毫无征兆的 “无”。
就像一直充斥在耳边的、某种恒定频率的白噪音骤然停止,留下了一片绝对死寂的真空。
又像支撑着身体的某根骨骼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齑粉,瞬间的失衡感让他眼前微微一花。
艾尔抚摸银链的手指,僵住了。
他怔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又看向颈间那似乎毫无变化的银链。
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全然的困惑和一丝迅速蔓延开来的、本能的惊慌。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知,去呼唤那早已刻入骨髓的联结。
没有回应。
那片冰冷的、沉重的、无所不在的“存在”,不见了。
银链依旧环在颈上,质地冰凉,却仿佛变成了一件纯粹的、毫无生气的装饰品。
连同其上那阻止他自我了断的禁制气息,也一同湮灭无踪。
发生了……什么?
是瑟尔特……收回了力量?不,不可能毫无预兆,尤其是在他近期并未明显“犯错”的情况下。
是银链本身出了问题?可是这由瑟尔特亲手锻造、蕴含其本源力量的器物,怎会毫无征兆地失效?
难道是……某种外力的干涉?
南部使者那张笼罩在灰袍下、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突兀地闪过他的脑海。那冰冷粘腻的注视,那番关于“变数”与“稳定”的晦涩话语……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窜上脊椎,狠狠咬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银链失效是真的……如果这不是瑟尔特的意志,而是某种针对他、或者说针对瑟尔特掌控的阴谋……
瑟尔特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这是意外,还是……认为这是他艾尔企图挣脱束缚的尝试?联想到他之前询问“银链断了怎么办”时,瑟尔特那瞬间冰冷的反应和“换一条”的残酷回答……
艾尔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干涸的训练服。
巨大的、近乎灭顶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仿佛已经看到瑟尔特那双骤然结冰的琥珀色眼眸,感受到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和随之而来的、他无法想象的严厉惩戒。
等待解释?等待查明原因?
在瑟尔特那绝对掌控的逻辑里,结果远比原因重要。
银链失效,等同于挣脱的企图,等同于背叛的征兆。无论原因如何,惩罚都会先于调查降临。
而这一次的惩罚……他不敢去想。
或许是比“教导”更甚的折磨,或许是真正被投入暗无天日的永恒囚笼,或许是……像瑟尔特曾经冷酷宣告的那样,被“换一条”更可怕的东西束缚,甚至……
逃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火星,一旦出现,便以燎原之势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不是深思熟虑后的叛逃,甚至不是对自由的渴望。
这是溺水者在绳索突然断裂时,出于本能向着看似能呼吸的方向、不顾一切的扑腾。是猎物在感受到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杀意前,肾上腺素飙升下的亡命奔逃。
他猛地扔掉了手中的训练剑,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训练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去哪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旋转的念头:逃!远离!不能被抓住!
他像一只受惊的鹿,猛地朝着训练场最偏僻的出口冲去。那里通向城堡外围较少使用的杂物通道和仆人区域,监控相对疏松,地形复杂。
脚步仓皇,甚至带着踉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耳边是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他冲进昏暗的通道,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不辨方向,只选择看起来更暗、更狭窄、更少人迹的岔路。
身体的记忆和长期生活在城堡中对地形的熟悉,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驱使着他下意识地避开主要通道和巡逻路线。
途中险些撞上一个捧着换洗衣物的低阶血仆。
那血仆惊愕地看着平日高高在上、冷峻如冰的“黎明之剑”大人如此狼狈仓皇地掠过,甚至来不及行礼,艾尔的身影就已消失在拐角的阴影里。血仆呆立原地,手中的衣物险些掉落,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脚底升起。
艾尔不在乎是否被人看见。
他脑子里那根名为“恐惧”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任何意外都可能将其彻底崩断。
他只想出去,离开这巨大的、华丽的、此刻却如同吞噬一切的兽口的牢笼。
终于,在穿过一系列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的昏暗甬道和一处废弃的小庭院后,他摸到了城堡最外围的一段围墙。
这里并非大门或了望塔所在,墙面高大光滑,布满了防止攀爬的魔法苔藓和尖锐的晶刺。
但对于一个身手敏捷、且此刻被求生(或求免于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本能驱动的血族战士而言,并非不可逾越。
他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仰头望去。
墙头上方,是西部领地的天空,看不到星光,只有浓云缓缓翻滚。
城堡内部的喧嚣似乎被厚重的墙壁隔绝,显得遥远而不真实。颈间的银链安静地垂着,依旧没有任何力量反馈,像一条冰冷的死蛇。
没有时间犹豫。
他深吸一口带着围墙外荒芜气息的冰冷空气,纵身跃起。指尖灌注力量,抠进石缝,脚蹬着墙壁上细微的凸起,身形如同矫捷的夜行动物,几个起落,便翻上了高达十数米的墙头。
蹲在墙头的瞬间,夜风猛地灌满他的衣袍,带来一阵寒意。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盘踞在黑暗中的、他生活了四百年的巨大阴影。
没有眷恋,只有更深的恐惧。仿佛那巨兽随时会苏醒,伸出无形的触手,将他重新拖回深渊。
他猛地转回头,不再迟疑,纵身跃下。
身体在失重中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落地时他顺势翻滚,卸去力道,尖锐的石砾硌得他生疼,但立刻就被忽略。
他站起身,发现自己落在一条荒芜的小径上,四周是低矮的、扭曲的灌木和裸露的黑色岩石,远处是影影绰绰、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森林。
这里是夜影城绝对的外围,甚至算不上领地管辖的正式区域,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该去哪里?
东方是赤棘家族的毒瘴沼泽,北方是暮星家族的雪山矿脉,南方是灰烬家族的荒漠遗迹……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哪里都可能意味着另一种形态的囚笼或毁灭。
茫然如同冰冷的雾霭,包裹了他。
离开了那根名为“瑟尔特”的轴心,他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方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空和恐惧。
但他不能停下。
身后,那无形的、致命的追捕随时可能降临。
瑟尔特……一定会发现,一定会追来。
他不知道银链失效能隐瞒多久,也许下一刻,那冰冷的身影就会撕裂夜幕,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再思考目的地,只是驱动着身体,脚步声在荒芜的土地上急促回响,很快又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颈间空荡荡的银链,随着奔跑的动作不断晃动,敲击着他的锁骨。
他不知道前路何在,也不知道这断裂的轨迹,最终将引向毁灭,还是某种更加未知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只知道,回头,即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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