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郡守府,翌日卯时,晨光微亮,霜凝阶前)
卯时正刻,吕布如常醒来。他悄无声息地披衣起身,未惊扰身旁尚在安睡的严夫人。
吕布在院中沉腰立马,将一套刚猛拳法打得风声呼啸,直至周身气血奔涌,驱散黎明前的寒意。
用罢简单的晨膳,他换上玄色常服,大步走到庭院中。晨光刺破薄雾,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他目光扫过肃立待命的家丁,声音沉浑,清晰地下达指令,不容半分迟疑说道:
“来人!”他声如金石。
“速去严氏商行,传吕思忠、秦宜禄即刻来府见我!”他略一停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知他二人,有要事相商来书房见我,不得延误!”
“遵命!”家丁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清晨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吕布负手立于院中,玄色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他抬头望向渐亮的天际,目光深邃,仿佛已穿透城墙,然后走到书房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吕布端坐于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檀木桌面。
不多时,家丁引着吕思忠与秦宜禄疾步而入。二人风尘仆仆,袍角还沾着商行仓廪的谷屑。
“属下拜见将军!”二人齐声行礼,气息微喘。
吕布抬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二人,嘴角扯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说道:
“思忠,宜禄,许久未见。”他声如沉钟,“前番兖州之行,以盐易粮,账目清晰,交割利落,做得不错。”
不待二人谦辞,他话锋陡转,指尖重重一点案上竹简说道:
“今日有更要紧之事交予你二人!”他语气斩钉截铁,“夫人已备齐犒赏飞骑的全部物资——钱帛、粟米、盐、布匹,皆已分装完毕。”
“你二人即刻调集可靠人手车马,将这批物资全部运往九原吕氏老宅!”他目光灼灼,“今日晌午,我要在城外吕氏老宅校场,犒赏三军!”
吕思忠与秦宜禄对视一眼,眼中爆发出激动之色,齐齐抱拳,声如洪钟说道:
“将军放心!属下必亲自押运,确保物资一粒米、一寸布都不少,准时抵达!”
“好!”吕布大手一挥,“辰时正刻,飞骑拔营前往九原。你等可先行出发,务必赶在军马抵达前,将犒赏之物陈列整齐!”
“属下明白!”二人再拜,转身疾步而出,袍袖生风。
书房外的石阶凝着晨露,吕布推门而出。玄甲披风扫过青砖,惊起檐下寒雀。他对廊下家丁沉声道:“速请崔郡丞至前厅。”待家丁领命而去,他转身穿过回廊,朝内室走去。
内室帘帷半卷,严夫人正坐在镜前绾发,杏色寝衣松垮地滑下肩头。见吕布进来,她放下犀角梳轻嗔道:“夫君起得这般早,也不知唤我一声。”嗓音里带着初醒的绵软。
吕布大步走近,双手扶上她肩头,铜镜映出他含笑的眉眼:“昨夜睡的太晚了,我瞧你困得直揉眼,哪舍得惊你好梦。”
他俯身拾起金步摇替她簪发,指节掠过她耳垂时,严夫人颊上飞红,眼波羞恼地瞪向镜中。
妆奁旁散落着算筹,两岁的吕蓝琦在后院暖阁里咿呀学语,奶娘正给她系小袄。吕布从衣桁上取下两件云狐裘披风——一件通体雪白的披风缀着银狐尾边。
“九原犒赏已安排停当。”他将披风轻轻放在榻上,“思忠、宜禄天未亮便押着几十车物资往老宅去了。”
指尖抚过披风上细密的针脚,“今日风寒,夫人与蓝琦务必穿上这两件云中郡带回的披风。”他望向窗外渐高的日色,“辰时前至城北驿亭,我与飞骑在那儿候着。”
严夫人触到披风柔软的绒毛,心头一暖,却见他已转身欲走。吕布在门廊忽又回头,玄甲映着晨光说道:“记得你和蓝琦都要系紧风帽,莫让寒气钻进去。”脚步声渐远,唯余披风上淡淡的松烟气息。
吕布掀帘步出内室,廊下晨风凛冽,恰见崔质已候在院中青石径上,一身青袍裹着清瘦身形,正仰首望着枝头寒雀。吕布玄靴踏地有声,朗声唤道:
“文实!”声如金石相击,惊得雀儿扑棱棱飞走。崔质闻声转身,拱手行礼。
吕布大步上前,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臂,触手只觉骨立形销,不由眉头微蹙:“今日随我往九原老宅犒军,风雪路途,虽是不远,你便不必骑马了。”
他抬手指向院门处两架黑漆马车,车辕已结满霜花,“我已命人备好暖车,车内铺了狼皮褥子,搁了手炉。你自在车中暖着,养足精神,待到了老宅还有诸多章程要你执笔。”
崔质张口欲辞,吕布却摆手截住他的话头,目光扫过渐亮的天色说道:“辰时正刻,夫人携蓝琦与你两架马车,车驾自北门出发。”
他解下自己玄色大氅,不由分说披在崔质肩上,氅角猎猎卷起寒风,“我这便去军营点齐飞骑,先行至城北驿亭相候。”
吕布言罢转身欲走,忽又驻足侧首,补上一句说道:“车内有下人新煨的羊肉汤,路上记得喝一碗驱寒。”
崔质望着吕布玄甲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低头拢紧尚带体温的大氅。院角马车帘隙间隐约可见铜手炉幽幽红光,氤氲热气正呵化窗上冰菱。
(军营辕门外霜风凛冽,吕布纵马直入,玄色披风卷起满地枯叶。他勒马立于哨塔前,对守门军校沉声喝道:“击鼓聚兵!飞骑全军校场集结!”声如寒铁相击,惊得塔檐冰凌簌簌坠落。)
(校武场高台上,吕布横戟立马,晨光将他玄甲镀上一层金边。台下马蹄声如雷滚过,八百飞骑卷着烟尘列阵完毕,枪槊森然如林。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庞,声震四野:)
“儿郎们!今日不操戈矛,不论军功——”他猛一挥手,戟尖划破寒风,“某带你们回九原老宅,犒赏三军!”
全军霎时肃静,唯闻旌旗猎猎。吕布纵马沿阵前疾驰,声浪如潮:“正日的赏赐—当赏前套平原开垦的土地三亩、精粟米三石、精盐三斤、新布五匹、肥羊两只、羊皮两张已由严氏商行押送在先!”
马蹄踏碎冻土,他倏然勒缰立定,“此刻便整装出发,赶在辰时前抵达城北!让五原郡的百姓看看,我飞骑儿郎如何衣锦还乡!”
“吼——!”台下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枪槊顿地如雷,惊起寒鸦蔽空。吕布大笑扬鞭高声说道:
“卸甲易袍,备马挂红!半个时辰后,马蹄直奔九原吕氏老宅!”
校武场上,不到半个时辰八百飞骑已焕然一新——玄甲外罩绛红战袍,骏马辔头系着赤缨,枪槊尖端皆缚红绸,在晨风中猎猎翻飞。
吕布见军容整肃,眼中锐光一闪,猛提缰绳,龙象马扬蹄长嘶!
“时辰已到!”他声如霹雳炸响,画戟直指北方,“随我还乡——出发!”
令下瞬间,战鼓轰然擂动!吕布一马当先冲出辕门,猩红披风卷起雪尘如龙。八百飞骑如洪流决堤,马蹄踏碎冻土,红绸翻飞似烈火燎原。
队伍过处,寒霜俱震,道旁枯枝上的冰凌簌簌坠落。
城郭百姓闻声涌上街头,只见赤潮奔涌中吕布玄甲耀目,飞骑枪锋映日,孩童追逐欢呼声与马蹄雷动交织成曲。
吕布纵马掠过城门,回望见队伍如赤蟒穿雪原,嘴角扬起傲然笑意。
“加速!”他方天画戟破风前指,“午时前要在老宅饮上头碗酒!”
(五原郡城北驿亭,风雪渐息)
严夫人所乘的青盖马车静静停在驿道旁,车窗悬着的鎏金铃在寒风中轻响。车内暖炉烘得吕蓝琦小脸通红,正扒着窗棂好奇张望。
忽闻蹄声如雷自城门洞中滚来,严夫人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吕布一马当先冲出城门,八百飞骑如赤潮般涌出,枪缨红绸在雪地里灼灼燃烧。
“启程。”严夫人对车夫轻声吩咐,指尖将貂裘领口拢紧。车队缓缓驶上驿道,铜铃叮当。
吕布率飞骑追上马车队伍后,轻勒缰绳令龙象马改为小步缓行。
玄甲与马车青幔并驰,他侧首望向车窗,恰见严夫人素手扶帘,吕蓝琦从母亲臂弯里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喊了声“阿爹”。
吕布冷硬的眉宇瞬间化开,屈指轻叩车辕,震落几点积雪。
车队缓慢北行,飞骑红袍与马车青盖在雪原上拖出长痕。吕布始终控马护在车驾左翼,风雪卷起他披风上的冰晶,飘入车窗落在吕蓝琦伸出的掌心,惹得孩童咯咯直笑。
“将军,距老宅尚有二十里。”哨骑来报。吕布颔首,回望身后严夫人车驾窗帘微动,传来吕蓝琦哼唱的童谣。他嘴角微扬,画戟轻挥,全军速度再缓三分,恰似猛虎细嗅蔷薇。
慢慢的接近着这次的目的地吕氏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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