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午后,队伍抵达了青石镇外十里的一处密林。
先行探路的李永春已经返回,带来了陈实的消息,“先生,陈先生说镇上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他已经按照约定,在镇东头的老槐树岗附近找到了云舒夫人和李老夫人,她们都很安全。”
喻万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孩子们的情况如何?”
“都安置在废弃窑洞里,有吃有喝。就是……”李永春犹豫了一下,“李老夫人听说我们救了这么多孩子,把随身带的干粮全分给他们了,自己这两天就喝点稀粥。”
李南风闻言,眉头微皱,“母亲……”
“你们不可让老人家饿着。”喻万春立刻道,“小北,你带几个人,悄悄进镇采购些米面肉菜。记住,分散开,别引起注意。”
“是!”
李小北领命而去。喻万春转身对众人道:“今晚就在此休整。明天一早,我、南风、小北三人先去老槐树岗与亲人会合。其余人由李永春带领,慢慢前行就可以。”
杨大有些不放心,“先生,就你们四个?万一有埋伏……”
“为什么埋伏咱们?再说人多反而显眼。”李南风接话道,“老槐树岗地形开阔,若有埋伏一眼就能看出。况且陈实已在那里观察多日,若有异常,早该发现。”
计划既定,众人开始安顿。
孩子们听说要见到先生的夫人了,都显得十分兴奋,连病着的几个也精神了许多。
这一夜,喻万春睡得很少,天蒙蒙亮时,他已收拾妥当。
李南风、李小北也准备就绪,三人轻装简从,向老槐树岗进发。
晨雾中的山路格外静谧。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高岗,岗上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叶如盖,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喻万春抬手示意停下,仔细观察四周。
岗上静悄悄的,只有鸟鸣和风声。
他看向李南风,后者微微点头,一切正常。
三人小心翼翼地登上高岗。
老槐树下,果然有几处窑洞的入口。最靠外的一处窑洞前,堆着些新鲜的柴火,洞口的草帘被仔细修补过。
喻万春的心跳加快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洞口的木柱。
“谁?”洞里传来一个警惕的女声。
那声音熟悉得让喻万春喉头一紧,“云舒,是我。”
短暂的寂静。然后草帘被猛地掀开,一个身影冲了出来。
温云舒站在洞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穿着粗布衣裙,头发简单挽起,面庞清瘦了些,眼中布满血丝,但那份聪慧的气质丝毫未减。
“相公……”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怕眼前是场幻梦。
“是我,我来了。”喻万春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
温云舒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咬着唇没哭出声。
她上下打量着丈夫,伸手触摸他的脸,确认这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他们说……那场大雨……很大……”她哽咽道。
喻万春轻声解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时,窑洞里又走出两人。
一位是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正是李南风和李小北的母亲。
“我的儿!”李母颤巍巍地走上前,老泪纵横,“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娘!”李南风从喻万春身后走出,跪倒在母亲面前,“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娘!”李小北直接奔向母亲怀抱。
李母抱住儿子,哭得说不出话。
其余护送温云舒与李母的十贯盟弟兄见状纷纷抹泪。
随后众人进了窑洞。
洞内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角堆着些粮食和杂物,中间铺着干草和粗布,算是床铺。
一个小小的土灶上,瓦罐里正熬着粥。
温云舒让喻万春坐下,自己忙着添柴烧水。
李母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一遍遍问着这些日子的经历。
“娘,小北进步也很大,现在都能照顾孩子们了。”李南风耐心地回答。
“孩子们?”李母疑惑。
喻万春接过话头,“老夫人,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在江宁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将训练营、汉阳王、救出孩子的事简要道来。
温云舒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造孽啊!”李母听完,拍着腿长叹,“那些孩子,最小的才五六岁吧?怎么下得去手!”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家。”喻万春看向温云舒,“云舒,可能,我们……”
温云舒打断他,眼神温柔道,“你我夫妻一体,何来连累之说?在汴京时,我们就谈过这世道不公。如今你有机会践行理想,我自然相随。”
她顿了顿,露出一丝坏笑,“况且,我现在也是‘已故喻万春之遗孀’,回不去了。”
“朝廷那边没有起疑?”喻万春问。
“应该没有。”温云舒摇头,“汴京已结了案,定为意外。而且几位皇子公主都来吊唁了,似乎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说到公主时,温云舒瞥了喻万春一眼,喻万春摸了摸鼻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讪笑两声。
“嗯,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温云舒看向喻万春,眼中又闪过一丝心疼,“你这几个月,一定吃了不少苦。”
“是值得的。”喻万春趁势握住她的手,“比起那些孩子受的苦,我这不算什么。”
刚刚的一丝杀气在喻万春的双手中被软化,而窑洞不大,其他三人,李母、李南风还有李小北,被喻万春的动作吸引。
尤其李小北,他哪见过这种阵仗?
温云舒的目光偏移,看到其余三人的反应,脸上红晕迅速渲染。
喻万春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
“咳咳,”喻万春站起身,“地方有些小哈……”
沉默……
“嗯嗯,”喻万春清了清嗓子,“我看那边林子不错,我跟云舒去转一转。”
沉默……
见李母三人没有回话,喻万春拉起温云舒走出窑洞,走向小树林。
是夜,众人挤在窑洞里休息。
喻万春和温云舒坐在洞口守夜,借着月光低声交谈。
温云舒靠在丈夫肩头,听他细细讲述这几个月的经历。
当听到江宁府衙的惊险、山寨中的激辩、孩子们的遭遇时,她时而紧张握拳,时而叹息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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