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几乎要将熊启的血液冻结。王小石！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在伏兵之中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令人心寒。
是背叛了吗？ 是为了活命而屈服，将启活营的一切和盘托出，甚至带领敌人来伏击自己人？ 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孙石设下的苦肉计，王小石根本就是双面间谍？
无数的念头在熊启脑中疯狂碰撞，每一种可能都带着致命的后果。如果王小石已叛变，那么奇袭小队的行动计划很可能已经暴露，他们去的不是空虚的老巢，而是自投罗网的天罗地网！林婉儿、张龙他们…
熊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他死死盯着王小石，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王小石看似在指挥部署，但熊启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神并不像其他伏兵那样专注地盯着小路，反而有些飘忽，不时地、极其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他们来时的方向（黑石岭方向）和伏兵队伍的侧后方。他的手指在刀柄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似乎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焦躁。
而且，他所在的指挥位置，看似在队伍中央便于指挥，实则恰好处于前后两股伏兵（林间和山坡）火力交叉的边缘地带，并非最安全的核心区。
这些细节，与一个彻底投敌、一心为敌人卖命的叛徒形象，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但熊启不敢赌。万一这是王小石高超的演技呢？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右侧山坡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暂而尖锐的鸟鸣！那是石河发出的预警信号！意味着他那边发现了紧急情况，或者…他被发现了！
几乎在鸟鸣响起的瞬间，埋伏在林间的伏兵们明显骚动起来，纷纷扭头望向山坡方向，几个头目模样的人更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回事？！” “那边什么动静？” “是不是兔子？”
伏兵队伍出现了一丝混乱。
而就在这短暂的骚动中，熊启清晰地看到，王小石的眼中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极快的、如释重负般的光芒！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抽出腰刀，却不是指向预警的山坡，而是狠狠一刀砍在了身旁那个正伸着脖子张望的副手脖颈上！
鲜血喷溅！
那副手难以置信地瞪着王小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软软倒地。
“敌袭！右侧山坡有埋伏！快迎敌！”王小石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声音充满了“惊怒”和“果断”，同时挥刀指向山坡，“弟兄们！跟我冲！别让他们包了饺子！”
这突如其来的内讧和命令，让本就因预警而骚动的伏兵们彻底懵了！他们根本搞不清敌人在哪，是该向前看还是向右看，是该听这个刚刚杀了副手的“头目”的话，还是该固守原地？
混乱瞬间升级！
而王小石在砍杀副手、制造混乱之后，并未真的向山坡冲锋，而是极其狡猾地借助树木的掩护，边喊边向伏兵队伍的侧后方，即熊启隐藏的方向退来！他的动作看似是在寻找掩体指挥，实则是在脱离伏兵的核心圈！
电光火石之间，熊启明白了！
王小石没有叛变！至少此刻没有！他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制造混乱，试图自救，甚至可能是在…向可能存在的自己人传递信息！
熊启不再犹豫！无论王小石是忠是奸，此刻伏兵陷入混乱是天赐良机！
他猛地从树后闪出，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音刻意模仿着胡彪那种羌人的粗犷腔调：“中计了！孙石坑我们！快撤！回卧牛寨！”
这一声怒吼，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伏兵们本就惊慌失措，突然听到“中计了”、“孙石坑我们”的喊声（还是“羌人”口音），又看到“头目”王小石突然杀了副手向后跑，右侧山坡预警声不断…多种因素叠加，瞬间击垮了他们的意志！
“跑啊！” “快撤！”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这些本就不是死士的伏兵顿时崩溃，再也顾不上什么埋伏任务，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向着来路（卧牛寨方向）亡命奔逃！
而王小石，则趁此机会，几个箭步窜到了熊启所在的树林边缘，低吼一声：“首领！快走！山坡后面还有他们的人！”
熊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低喝一声：“跟上！”
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着启明峪方向发足狂奔！
几乎在他们启动的同时，右侧山坡上也响起了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石河显然也在趁机发动攻击，迟滞可能存在的第二股伏兵。
身后的林间，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尸体（包括那个被王小石砍杀的倒霉副手），那些崩溃的伏兵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熊启和王小石一路狂奔，直到确认身后没有追兵，才在一片密林后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
熊启的目光如刀，瞬间锁定在王小石身上，战刀虽已归鞘，但手依旧按在刀柄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王小石，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小石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身上还溅着副手的血迹。他迎着熊启冰冷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急声道：“首领！我没有叛变！孙石和胡彪吵翻了！胡彪怀疑孙石故意消耗他的兵力，逼孙石立刻拿出更多粮食和盐，还要苏云姐！孙石拿不出来，又怕胡彪翻脸，就派我带一队他的心腹精锐，假扮成接应，实际是想等…等林统领他们得手回来，身心疲惫的时候，半路截杀，抢下功劳和物资，再去向胡彪赔罪！”
他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将卧牛寨内新的阴谋和盘托出：“我没办法传递消息，只能被迫带队出来！我一直想找机会脱身报信，但他们看得很紧！直到刚才听到预警，我才找到机会制造混乱…”
熊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王小石的眼神虽然紧张，却清澈而急切，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未能及时报信的懊悔。
更重要的是，他的说辞，与之前审讯俘虏得到的“孙胡矛盾激化”的情报完全吻合，逻辑上也说得通。
良久，熊启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
他选择相信。至少暂时相信。
“回去再说。”熊启沉声道，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心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孙石的这个阴毒计划，虽然被意外挫败，但林婉儿和张龙他们，知道归途上潜伏着新的致命威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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