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年四月的北京城,槐花的落蕊被风吹得满街都是,御道旁的青砖缝里积着细碎的白,连太和殿的铜狮脚下都沾了几星粉白。就在这满城暮春的静谧里,一个身着朝鲜制式绯色官袍的身影,踉跄着扑上太和殿前的丹陛,锦靴踩过落蕊,留下一串慌乱的足印。
“陛下 —— 大明陛下救命啊!” 朝鲜使者郑昆寿的哭喊穿透宫墙,他发髻散乱,官袍下摆撕裂开大口子,沾满尘土与血污,显然是日夜兼程赶来。侍卫刚要上前阻拦,他已 “扑通” 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汉白玉石阶上,一下又一下,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倭军已陷汉城!国王殿下逃往平壤,世子被掳,三京沦陷,朝鲜八道已失其五!” 郑昆寿的汉语生涩却急切,每说一句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倭寇铁蹄所至,烧杀抢掠,百姓死者以万计!求陛下念在宗藩情谊,发天兵援救,朝鲜若亡,大明辽东危矣!”
他的哭喊引来了不少宫人的侧目,连廊下值守的太监都忍不住探出头,脸上满是惊愕。自嘉靖朝倭乱平定后,东南沿海已太平数十年,谁也没想到,倭寇竟会突然袭扰朝鲜,还闹到了亡国的地步。
郑昆寿磕得额头血肉模糊,却依旧不肯停下,直到两个侍卫上前架住他的胳膊,他仍挣扎着喊道:“陛下若不救,朝鲜君臣唯有死节,可倭寇下一个目标,必是大明辽东!求陛下三思啊!”
奏报以最快的速度递进御书房时,朱翊钧正握着朱笔,在宁夏平叛的善后奏折上批注。那是赵焕送来的粮库盘点册,上面写着 “宁夏存粮已足支半年,流民皆已安置”,墨迹未干,却被突然闯入的小李子打断。
“陛下,朝鲜急报,使者在太和殿外哭诉求援,说…… 说朝鲜快亡了。” 小李子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将沾着血迹的奏报递了上去。
朱翊钧捏着奏报的手指猛地收紧,竹纸被捏出几道褶皱。他快速浏览奏报,郑昆寿在其中详细陈述了倭军的攻势 —— 四月十二日,倭将小西行长率两万大军在釜山登陆,朝鲜军毫无防备,节节败退;四月二十日,汉城沦陷,国王李昖逃往开城,随后又退往平壤;倭寇分兵三路,一路北上追击朝鲜王室,一路攻略庆尚道,一路直逼江原道,朝鲜军队望风披靡,百姓流离失所。
“倭寇又动了。” 朱翊钧的声音低沉,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小时候,张居正给他讲嘉靖朝倭乱的惨状 —— 沿海百姓被倭寇屠戮,村落化为焦土,朝廷耗费数十万军饷,牺牲无数将士才将倭乱平定。如今这些倭寇竟敢越过大海,染指朝鲜,而朝鲜是大明的藩属,更是辽东的屏障,一旦朝鲜被占,倭寇的铁蹄就能直接踏向辽东,到时候战火就会烧到大明的家门口。
他放下朱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槐花瓣,眉头紧锁。宁夏平叛刚结束,国库空虚,将士疲惫,此时再启战端,无疑是雪上加霜。可若不救朝鲜,后果不堪设想 —— 倭寇占据朝鲜半岛,就能以其为跳板,随时进攻辽东,到时候大明将腹背受敌。
“召内阁、兵部、户部、刑部大臣即刻议事。” 朱翊钧转过身,对小李子吩咐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让朝鲜使者在偏殿等候,先为他医治伤口,备些吃食,不可怠慢。”
“奴才遵旨!” 小李子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去。
御书房内很快就挤满了大臣。张四维、申时行等内阁大臣,兵部尚书石星,户部尚书赵焕,刑部尚书李世达等人陆续赶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 他们都已听闻朝鲜使者哭诉求援的消息,知道一场关乎大明边疆安危的争论即将开始。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将朝鲜的奏报递给大臣们传阅,沉声道:“众卿都看看吧。倭寇袭扰朝鲜,三京沦陷,国王逃亡,朝鲜已到了亡国的边缘。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唇亡齿寒,此事关乎辽东安危,朕召你们来,就是要商议对策。”
大臣们传阅着奏报,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赵焕看完奏报,脸色苍白 —— 宁夏平叛已耗去国库两百万两白银,如今户部存银不足五百万两,若再出兵朝鲜,恐怕难以支撑。
石星则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奏报 —— 他最担心的是倭寇的实力。嘉靖朝的倭寇多是散兵游勇,而此次袭扰朝鲜的倭寇,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规模军队,其战斗力如何,大明一无所知。
张四维将奏报放在案上,躬身道:“陛下,朝鲜之事固然紧急,但宁夏刚平,国库空虚,将士疲惫,实在不宜再启战端。依臣之见,可先派使者前往朝鲜,了解倭寇的虚实,同时命辽东总兵加强边防,防止倭寇趁机入侵。至于是否出兵,可暂缓商议。”
申时行也附和道:“张大人所言极是。臣以为,可派少量兵马进驻辽东边境,试探倭寇的动向。若倭寇势大,我军则坚守辽东,若倭寇实力一般,再考虑出兵援救。如此既能保全自身,又能应对突发情况。”
朱翊钧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殿内的大臣,最后落在了兵部尚书石星身上:“石爱卿,你是兵部尚书,说说你的看法。倭寇此次出兵朝鲜,兵力几何?战斗力如何?我大明若出兵,需要多少兵力,多少军饷?”
石星躬身道:“陛下,据朝鲜奏报,此次倭军约有十万人,分三路进攻,其装备精良,火器犀利,朝鲜军不堪一击。若我大明出兵,至少需要五万精兵,军饷每月约需五十万两白银。但我大明刚经历宁夏平叛,兵力和军饷都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
朱翊钧的脸色更加凝重。五万精兵,每月五十万两军饷,这对刚经历大战的大明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可他知道,若不出兵,后果将更加严重。
“朕知道国库空虚,将士疲惫。” 朱翊钧沉声道,“但朝鲜不能不救。朝鲜是辽东的屏障,若朝鲜亡了,倭寇占据朝鲜半岛,下一步必犯辽东。到时候,战火就会烧到大明的家门口,损失将比出兵援救大得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传旨,命辽东总兵李成梁加强边防,严守鸭绿江防线,防止倭寇入侵;命兵部即刻清点全国兵力,挑选精锐,准备出兵;命户部筹集军饷,哪怕是暂时挪用其他款项,也要确保军饷充足。另外,召见朝鲜使者郑昆寿,朕要亲自问问他倭寇的详情。”
“陛下,不可啊!” 赵焕连忙跪倒在地,“国库实在难以支撑出兵的费用,若强行挪用款项,恐怕会影响国内的民生和其他边防的开支。”
朱翊钧的脸色沉了下来:“赵爱卿,朕知道户部的难处。但边防安危重于一切,若倭寇入侵辽东,百姓流离失所,民生才会真正受到影响。你立刻回去,会同户部官员,想尽一切办法筹集军饷,哪怕是向富商借贷,也要确保军饷到位。若有延误,朕唯你是问!”
赵焕不敢再劝,只得躬身道:“臣遵旨。”
此时,小李子进来禀报:“陛下,朝鲜使者郑昆寿已在偏殿等候,伤口已医治完毕,也用过了吃食。”
“宣他进来。” 朱翊钧道。
很快,郑昆寿就走进了御书房。他的额头已包扎好,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他跪在地上,再次磕头:“草民郑昆寿,叩见大明陛下,求陛下发天兵援救朝鲜!”
朱翊钧示意他起身:“郑使者,你起来说话。朕问你,倭寇此次出兵朝鲜,具体兵力有多少?将领是谁?装备如何?朝鲜军为何不堪一击?”
郑昆寿站起身,躬身道:“回陛下,此次倭军主将是小西行长、加藤清正、黑田长政三人,兵力约有十万,分为三路。倭军装备精良,配备了大量的火绳枪和火炮,射程远,威力大。而我朝鲜军长期未经战事,装备落后,士兵缺乏训练,因此不堪一击。如今我朝鲜国王已退至平壤,倭军正步步紧逼,若大明再不出兵,平壤也将沦陷,朝鲜就真的亡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决断。他看着郑昆寿,沉声道:“郑使者,你放心。朝鲜是大明的藩属,大明绝不会坐视不理。朕已下令兵部清点兵力,户部筹集军饷,不日就会出兵援救朝鲜。你即刻返回平壤,告知你们国王,坚守待援,大明的天兵很快就会到达。”
郑昆寿听到这话,激动得再次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谢陛下!谢大明陛下!朝鲜君臣百姓,永世不忘大明的恩情!”
朱翊钧示意他退下,然后对大臣们道:“众卿都听到了。倭寇实力虽强,但我大明也绝非任人欺凌之辈。宁夏平叛,我大明将士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此次出兵朝鲜,朕相信他们一定能大败倭寇,保全朝鲜,守住辽东。”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拿起朱笔,高声道:“传朕旨意:命辽东总兵李成梁率一万精兵进驻鸭绿江防线,严防倭寇入侵;命兵部尚书石星为东征经略,统筹出兵朝鲜事宜;命李如松为东征提督,率四万辽东铁骑和戚家军精锐,即刻准备出兵;命户部尚书赵焕在一个月内筹集三百万两军饷,确保军需供应。若有官员敢延误军机,一律斩立决!”
“臣遵旨!” 大臣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震得殿顶的尘土都落了下来。
朱翊钧放下朱笔,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充满了坚定。他知道,出兵朝鲜将是一场艰苦的战争,但为了大明的边疆安危,为了藩属国的存亡,他必须这么做。他相信,有李如松这样的名将,有大明精锐的将士,一定能大败倭寇,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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