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块冰凉柔韧、绣着诡异符文的黑色布料,像一块寒冰,烙在柳乘风的心头。老驿卒的死,线索的中断,以及这指向不明却令人心悸的符文,都预示着对手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隐秘。
他连夜返回林逸的宅院,将那块布料和发现的情况尽数告知。
林逸接过布料,指尖传来的奇特触感让他眉头紧锁。他仔细端详着那几乎微不可见的金色符文,结构繁复,透着一种古老而阴森的气息。【知识库】飞速运转,却检索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已知符号或流派信息。
“这不是玄鸟卫的风格。”林逸断言,“玄鸟卫代表皇权,其标记堂皇正大,即便执行暗杀,也带着官家的傲气。这符文……更邪性,像是某种古老的秘密结社,或者……境外势力。”
“境外势力?”苏婉清闻言色变,“难道三皇子他们,竟然敢勾结外邦?”
“未必是勾结,也可能是利用,或者……被渗透。”林逸目光深沉,“马元明账册上流向不明的‘北地铁料’,柳伯父冤案中出现的敌国箭头……如今再加上这来历不明的符文杀手,这一切,恐怕并非孤立。”
他看向柳乘风:“柳兄,这符文是关键。你暗中查访,务必小心。对方能如此快找到老驿卒并灭口,说明我们在州府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某种监视之下。”
压力之下,林逸加快了整合力量的步伐。他深知,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应对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
“林氏工坊”成为了他布局的核心。新式织机经过数次调试,终于达到了理想状态,效率是旧式织机的五倍以上,织出的锦缎质地紧密,花纹繁复,光泽动人。当第一批样品悄然流入市场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州府最大的绸缎商,“锦绣阁”的东家钱满仓,第一个坐不住了。他是三皇子在青州钱袋子的重要一环,多年来垄断着高端绸缎市场。林氏工坊的异军突起,直接威胁到了他的根本。
钱满仓先是派人试探,想要高价购买织机图纸,被林逸断然拒绝。软的不行,他便来硬的。几日之内,工坊接连遭遇原料被截、工匠被挖、甚至夜间有地痞试图纵火等龌龊手段。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林逸早已不是那个在临江县需要借势的赘婿。柳乘风训练的核心护卫队严密守护着工坊,赵恒留下的暗线也在官面上提供了些许便利,使得钱满仓的阴谋屡屡受挫。
林逸更是趁势出击,联合了几家一直受“锦绣阁”打压的中小织户,成立了“青州织造商会”,以技术共享、统一采购、联合销售的模式,抱团对抗钱满仓的垄断。一时间,州府织造行业风起云涌。
这一日,“青州织造商会”在南城最大的酒楼举办品鉴会,公开推介由新式织机织造的各类高端锦缎。州府有头有脸的布商、富户乃至一些官员都应邀前来。
会场内,琳琅满目的新式锦缎流光溢彩,引得众人啧啧称奇。钱满仓也阴沉着脸到场,他看着那些质量远超“锦绣阁”的布料,眼神中的嫉妒与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品鉴会进行到一半,眼看舆论和订单都要倒向林逸一边,钱满仓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阴阳怪气地高声说道:
“林东家这织机,效率如此之高,织出的锦缎又如此精美,真是令人惊叹。不过……钱某倒是听说,这等奇技淫巧,似乎与西域番邦的技艺颇有相似之处啊?不知林东家如何得来?可别是……通了敌吧?”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通敌”的帽子扣下来,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逸身上。
苏婉清在台下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柳乘风眼神一寒,手已按上了剑柄。
林逸却面色不变,从容地走到台前,目光平静地看向钱满仓,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钱东家此言差矣。织机改良,乃是为了造福我大周百姓,降低衣着成本,此乃利国利民之举。岂不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于番邦技艺……”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中原物华天宝,能工巧匠辈出,先贤智慧岂是番邦可比?这织机改良之法,乃是林某偶得古卷,结合当下实际,潜心钻研所成,每一根木料,每一个齿轮,皆是我大周工匠心血所铸!钱东家张口便是番邦、闭口便是通敌,莫非是自家技艺落后,便见不得旁人进步,非要污人清白不成?”
他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更是反将一军,暗指钱满仓心胸狭隘,污蔑同行。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大多倾向于林逸。毕竟,林逸拿出了实实在在的好东西,而钱满仓只有空泛的指责。
钱满仓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你……你巧言令色!”
就在钱满仓下不来台,场面一度尴尬之际,酒楼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一队全身披甲、杀气腾腾的州府守军,在一个面色冷峻的将领带领下,径直闯入会场!为首的将领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林逸身上,声音冰冷:
“哪位是林逸?奉都督府军令,怀疑你与边境军械流失案有关,即刻随我等回都督府,接受讯问!”
军械流失案!
又是这个案子!而且这次,来的不再是刑房衙役,而是直接动用了州府守军!
满场宾客尽皆失色,看向林逸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
钱满仓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怨毒交织的神色,显然,这背后有他的推波助澜,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终于动用了真正的力量!
柳乘风瞬间挡在林逸身前,浑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林逸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对方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动用军队,以涉及军国大事的名义拿人,性质远比商业倾轧和江湖刺杀严重得多!
他看着那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大脑飞速运转。赵恒不在,官面上的庇护大打折扣。硬抗,绝无胜算。
他轻轻推开身前的柳乘风,上前一步,面对那冷面将领,神色依旧镇定:
“这位将军,不知是何人举报?可有真凭实据?林某一介商贾,安分守己,这‘军械流失’的罪名,恐怕担当不起。”
那将领冷哼一声:“有无证据,回了都督府,自有分晓!拿下!”
两名士兵上前,就要动手拘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朗而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从酒楼门口传来:
“且慢!本官倒想听听,是何人状告我‘格物院’特聘的匠师,通敌叛国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绯色官袍、气度不凡的中年文官,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缓步走入会场。
看到此人,那冷面将领脸色微变,钱满仓更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化为惊骇!
来者,正是青州州牧府长史,主管青州教化、工造等事的实权官员——李文柏!也是赵恒离京前,为数不多明确向林逸表示过善意的高官!
李文柏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打破了对方精心布置的杀局!
林逸心中稍定,知道赵恒留下的暗棋,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了作用。
然而,他看着脸色难看的守军将领和钱满仓,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对方既然动用了军队,就绝不会因一个州牧府长史的出面而轻易罢休。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算是刚刚开始。这州府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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