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长史李文柏的出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那队杀气腾腾的州府守军与林逸隔开。会场内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惊疑所取代。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毫无根基的商贾,背后竟站着州牧府的长史?
那冷面将领显然认得李文柏,脸色变了几变,抱拳行礼,语气却依旧生硬:“李长史,末将奉命行事,捉拿涉嫌军械流失案的要犯林逸,还请长行个方便。”
李文柏面容清癯,眼神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扫了一眼那将领,淡淡道:“王校尉,你口中的要犯,乃是我州牧府‘格物院’特聘的匠师,于织机改良颇有建树,乃是有功于民之人。你一句‘涉嫌’,无凭无据,就要当众拿人,岂不寒了天下匠人之心?又置州牧府的颜面于何地?”
他话语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直接将林逸拔高到了“州牧府特聘”、“有功于民”的位置,更是点出了此举对州牧府权威的挑战。
王校尉额头微微见汗,他接到的命令是抓人,却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位高权重的李长史。他硬着头皮道:“长史大人,此乃都督府军令,末将也是奉命……”
“军令?”李文柏打断他,声音微冷,“可有都督大人亲手签发的拘票?或是刑房、按察司联合签发的海捕文书?若无正式公文,仅凭一句口谕,就要拿我州牧府记录在册的匠师,王校尉,这程序,恐怕不合规矩吧?莫非都督府认为,我州牧府管辖下的工匠,可以随意缉拿,无需证据?”
他句句扣住“规矩”和“证据”,将皮球踢了回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军方越过州府直接抓人,本就是大忌。
王校尉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他确实没有正式公文,上面的指示是“便宜行事,速速拿人”。
一旁的的钱满仓见状,心急如焚,忍不住插嘴道:“长史大人明鉴,此子来历不明,技艺又如此诡异,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李文柏目光转向钱满仓,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钱东家,你是在教本官如何断事,还是在质疑州牧府的用人?林逸的户籍、来历,州牧府自有核查。至于技艺,能造福百姓,便是好技艺!莫非钱东家认为,只有固步自封,才是正道?”
钱满仓被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躬身:“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李文柏不再理会他,对王校尉道:“王校尉,人,你今天带不走。若都督府确有实证,可按程序行文至州牧府,本官自会配合调查。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话已至此,王校尉知道今日绝难如愿,只得狠狠瞪了林逸一眼,带着士兵悻悻离去。钱满仓也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跟着溜走。
品鉴会草草结束,但林逸和他背后的“青州织造商会”却因此事名声大噪。连州牧府长史都亲自出面维护,李长史亲口认证的“有功之臣”,这分量,足以让许多观望者下定决心。
回到宅院,林逸郑重向李文柏道谢:“今日多谢李长史解围之恩。”
李文柏摆摆手,神色却并不轻松:“林公子不必多礼。靖王离京前曾有嘱托,李某自当尽力。不过,今日之事,也可见对方已狗急跳墙,开始动用军方力量,往后行事,需更加谨慎。”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据州牧府所知,边境军械流失一案,确实存在,且牵扯甚广。都督府内部也非铁板一块,今日那王校尉,乃是都督府刘副总兵的亲信,而刘副总兵……与京城某些贵人,关系匪浅。”
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今日之事,背后有三皇子势力的影子。
送走李文柏,林逸、苏婉清和柳乘风三人的心情并未放松。
“军方介入,性质完全不同了。”苏婉清忧心忡忡,“今日有李长史,明日若他们换了别的法子,或者找到所谓的‘证据’,我们该如何应对?”
柳乘风则更关心那神秘的符文布料:“公子,那符文杀手神出鬼没,连老驿卒都能被他们精准灭口。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防不胜防。”
压力之下,林逸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不能只守不攻。”林逸目光锐利,“对方动用军方,说明他们在官面上的常规手段已经难以奈何我们,所以才兵行险着。我们也要调整策略。”
“柳兄,符文杀手这条线不能断。你继续追查,但要更加小心,可以尝试从黑市、从那些专门贩卖奇珍异宝或情报的灰色渠道入手,打听这符文的来历。我让工坊的账上再支一笔特别款项给你。”
“婉清,商会这边要加快整合速度。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形成足够大的规模和影响力,大到让任何人想动我们,都要掂量一下可能引发的动荡。同时,暗中收集钱满仓及其背后势力不法行为的证据,尤其是与边境贸易、军需采购相关的。”
“而我,”林逸顿了顿,“要去会一会那位刘副总兵。”
苏婉清和柳乘风都是一惊。
“不可!”苏婉清急道,“那刘副总兵明显是对方的人,你去见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逸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不是想要‘军械流失’的证据吗?我送他一份‘大礼’。”
数日后,林逸通过李文柏的关系,递上了一封拜帖,求见都督府刘副总兵,言明有关于“织机传动结构与军械改良设想”的浅见,愿与将军探讨。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涉及军工,刘副总兵即便不愿,也不好直接拒绝。
刘副总兵的府邸,戒备森严,气氛肃杀。
在一间偏厅内,林逸见到了这位以勇武和跋扈着称的将军。刘副总兵年约四旬,身材魁梧,面色黝黑,一双虎目精光四射,打量着林逸,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你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林逸?找本将军,有何事?”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粗豪,但眼神深处的狡猾却逃不过林逸的眼睛。
林逸不卑不亢,行礼道:“刘将军,在下近日钻研织机,发现其齿轮传动之理,或可应用于军中的弩机之上,若能改良,或可提升射程与力道。故冒昧前来,献上草图一幅,请将军过目。”
他呈上一卷图纸。刘副总兵漫不经心地接过,展开一看,起初还不甚在意,但看了几眼后,脸色微微一变。图纸上的结构确实精巧,虽然只是原理草图,但其中蕴含的思路,绝非普通匠人能有。
但他随即冷哼一声,将图纸扔在桌上:“雕虫小技!军国重器,岂是你能妄加议论的?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他显然不愿与林逸多谈。
林逸似乎早有所料,并未气馁,反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将军,织机传动,不过小道。在下近来,倒是偶然听闻了一些关于……‘北地铁料’转运的趣闻,似乎与将军麾下某些人的生意,有些关联。不知将军,可有兴趣一听?”
“北地铁料”四字一出,刘副总兵瞳孔骤然收缩,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死死锁定林逸!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
林逸坦然迎着他充满杀意的目光,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厅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窗外阳光明媚,厅内却已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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