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的早晨,振华货运站废墟。
烧焦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但废墟已经清理了大半。烧毁的木材和废铁堆在角落,工人们正在平整土地,夯实地基。
老李戴着安全帽,手持图纸,指挥着重建——虽然正式施工队还没进场,但清理工作必须提前。
刘志涛站在那根没倒的门柱前,柱子上挂着那块烧变形的“红字货运”铁牌。
铁牌被重新焊接过,边缘还留着火烧的黑色痕迹,但正中用红色油漆新刷了四个大字:红字货运。
简单,醒目,像一面旗。
“涛哥,”虹姐走过来,手里拿着文件夹,“这是重建预算的最终版。”
刘志涛接过。
总预算七百八十万,比最初预估还多了八十万——因为要加固结构,提高防火等级。
“钱呢?”他问。
虹姐声音低沉:“公司账上还有十二万。保险公司的一百万赔付款三天后到。
林叔那边……他愿意投资三百万,但还是要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我按您的意思,拒绝了。”
“所以缺口是六百六十八万。”刘志涛把文件递还给她,“知道了。”
虹姐看着他,欲言又止。
“涛哥……昨天那个地下钱庄的人又打电话了。说可以借五百万,月息百分之五,三个月后还。
如果我们还不上,就用货运站抵债。”
月息百分之五,三个月光利息就七十五万。而且明显是个圈套——三个月后故意让你还不上,然后吞掉货运站。
老K的陷阱。
“推掉。”刘志涛说。
“可是……”
“钱的事,我来解决。”他转身,“今天下午,召集所有兄弟开会。在货运站,就在这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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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货运站废墟中央。
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所有人或站或蹲。刘志涛、黑豹、猴子(坐着轮椅)、阿强、虹姐,还有二十多个工人代表。
气氛凝重。
大家都知道面临的困境——钱。
没有钱,重建就是空话。没有重建,大家就失业。失业对于这些四五十岁的老工人来说,意味着家庭断炊。
“今天叫大家来,就一件事。”刘志涛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钱。”
众人屏息。
“重建需要七百八十万。我们现在有一百一十二万。缺口六百六十八万。”
数字像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
“这六百六十八万,我去弄。”刘志涛继续说,“但怎么弄,我要跟大家说清楚——我不借高利贷,不碰脏钱,不走歪路。这是红字物流的规矩,也是我的底线。”
工人们面面相觑。
不走歪路,上哪弄六百多万?
“所以,”刘志涛顿了顿,“我需要时间。一个月。这一个月,重建工程不能停,大家工资照发。但如果一个月后我弄不到钱……”
他没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弄不到钱,公司就垮了,大家散伙。
“刘老板,”老李站起来,“这一个月,我们不要工资。您先弄钱,重建慢慢来。”
“对!不要工资!”
“咱们有手有脚,饿不死!”
工人们纷纷表态。
刘志涛眼眶发热。
他压压手,等安静下来。
“工资必须发。”他说,“这是我答应你们的。至于钱怎么弄……”
他看向猴子。
猴子操控轮椅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七天做的调研。”猴子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锐利,“滨江物流市场,年规模大概三十个亿。其中百分之六十被四大公司垄断,剩下百分之四十,由我们这种中小公司分。红字物流如果能拿下其中百分之一,就是三千万营业额,净利润至少三百万。”
“百分之一?”一个工人问,“怎么拿?”
“靠这个。”猴子举起手机,“强哥开发的货运App,昨天内测完成了。功能很简单——货主发布需求,司机抢单接单,全程定位追踪,线上支付结算。比传统物流公司快,便宜,透明。”
阿强补充:“我们已经联系了十七家小货主,愿意试用。如果效果好,他们会推荐给同行。”
虹姐接着说:“另外,苏瑶的公司愿意预付三个月的运费,总共三十六万,支持我们重建。她说……这是投桃报李。”
刘志涛点头。
这些都是好消息,但还不够。
“一个月内,我们要做到两件事。”他说,“第一,App正式上线,拿下至少五十个稳定客户,月营收达到五十万。第二,找到一笔短期借款,三百万左右,期限半年,利息不能太高。”
“三百万……去哪找?”黑豹问。
刘志涛沉默了几秒。
“我去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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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潮州码头办公室。
林广龙听完刘志涛的话,手里转着两个核桃,久久不语。
“小刘,”他终于开口,“你要借三百万,用货运站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抵押,半年还清,利息按银行贷款利率算?”
“对。”
“可你昨天刚拒绝了我三百万换百分之五十股权的提议。”林广龙看着他,“现在用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换三百万,你觉得我会同意?”
“会。”刘志涛说,“因为这次不是投资,是借款。林叔您借我三百万,半年后我还您三百三十万——三十万利息。货运站股权只是抵押,我还上钱,股权还我。您没风险,还有赚。”
林广龙笑了。
“你算得很精。但我凭什么相信,你半年后还得上?货运站烧成这样,重建就要大半年,运营回本至少一年。”
“因为我不是靠货运站还钱。”刘志涛从包里拿出一份计划书,“这半年,红字物流的主营业务,会放在城际运输和同城配送上。App上线后,我们直接对接货主和司机,去掉中间环节,利润能提高百分之三十。按目前的市场规模,半年做到五百万营收,净利润一百五十万,完全可能。”
林广龙翻看计划书。
很详细,数据扎实,可行性高。
“但这还是不够还三百万。”
“所以还有这个。”刘志涛又拿出一份合同草稿,“我准备引入员工持股——公司管理层和核心工人,可以按比例认购股份。初步估算,能募集到八十万左右。再加上营收利润,差不多够了。”
林广龙放下计划书,盯着刘志涛。
“小刘,你变了。”
“嗯?”
“以前你找我,是为了活命。现在你找我,是为了发展。”林广龙感叹,“你真正开始像个企业家了。”
刘志涛没说话。
“三百万,我可以借。”林广龙最终说,“但有个附加条件。”
“您说。”
“潮州码头有一些零散运输需求,以前外包给别的公司。从下个月开始,交给你们做。量不大,一个月大概十万运费。但这是长期合作,能帮你们稳住基本盘。”
刘志涛起身,鞠躬。
“谢林叔。”
“别谢我。”林广龙摆摆手,“我是商人,投资的是你这个人。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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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医院。
刘志涛走进病房时,坦克正在做康复训练——撑着助行器,在病房里慢慢挪步。每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但就是不吭声。
“涛哥!”坦克看到他,咧嘴笑,“我能走了!”
“慢点。”刘志涛扶他坐下,“医生怎么说?”
“再住一周就能出院。”坦克擦了把汗,“就是这肋骨……得养三个月。涛哥,货运站那边……”
“在重建。”刘志涛说,“钱的问题,解决了。”
坦克眼睛一亮:“真的?哪弄的钱?”
“林叔借了三百万,员工持股八十万,保险公司赔一百万,苏瑶预付三十六万。”刘志涛算给他听,“加起来五百一十六万,缺口还差二百六十四万。但App上线后,预计每月能有五十万以上营收,半年内能补上。”
坦克听得头大:“涛哥,你说这些我不懂。我就问一句——咱们公司,垮不了吧?”
“垮不了。”
“那就行!”坦克笑了,“等我出院,我去货运站看大门!谁他妈再敢来放火,我弄死他!”
刘志涛拍拍他肩膀。
另一个病房里,老张已经醒了。背上那一刀差点刺中心脏,但抢救及时,命保住了。只是以后不能再干重活。
刘志涛坐在床边。
“刘老板……”老张声音虚弱,“老孙他……”
“在拘留所。”刘志涛说,“他自首,又有立功表现——按下火警、报警指认,应该能轻判。他妻子的医药费,公司垫付了。”
老张眼泪流下来:“他糊涂啊……可他也是没办法……”
“我知道。”刘志涛说,“等他出来,货运站还给他留个岗位。轻一点的活。”
老张握着刘志涛的手,说不出话。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刘志涛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
手机响了。
是周律师。
“刘总,孙建国的案子,检察院那边初步意见是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考虑到他主动自首、立功、且受害者(公司)出具谅解书,法院很可能采纳。”
“能争取到缓刑就好。”刘志涛说。
“另外,”周律师顿了顿,“陈浩那边……有消息了。”
刘志涛握紧手机。
“他在美国申请了政治庇护,被驳回了。现在可能已经离境,目的地不明。但根据出入境记录分析,他很可能……回亚洲了。”
回来了。
“知道了。”刘志涛说,“谢谢周律师。”
挂了电话,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陈浩要回来了。
这个执念深重的男人,不会放过他。
还有老K,在暗处盯着。
杨大彪在逃,随时可能报复。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但他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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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红字物流临时办公室(租的一间小门面)。
所有核心成员都在——黑豹、猴子、阿强、虹姐。坦克在医院,但打了视频电话。
“三百万借款,林叔答应了。”刘志涛宣布,“合同明天签,钱三天内到账。”
众人松了口气。
“员工持股方案,虹姐负责。自愿认购,不强迫。”
“App上线,阿强盯紧。第一批五十个客户,猴子负责对接。”
“货运站重建,黑豹总负责。安全要放在第一位,防火措施必须到位。”
任务分派完毕。
刘志涛看着他们。
“兄弟们,最难的坎,我们迈过去了。但接下来,会更难——陈浩要回来了,老K在暗处,杨大彪没抓到,江湖上还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
“我们要做的,就是抓紧这一个月时间,把App做起来,把货运站建起来,把‘红字’这面旗,在滨江插稳。”
“插稳了,才没人敢动我们。”
众人点头,眼神坚定。
散会后,猴子留了下来。
“涛哥,有件事……”他欲言又止。
“说。”
“我最近查账,发现……公司账上有一笔五万的支出,用途不明。”猴子低声说,“虹姐说是临时采购,但我问采购了什么,她支支吾吾。”
刘志涛皱眉。
虹姐管财务,一直很可靠。五万块钱,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她为什么要隐瞒?
“我知道了。”他说,“你先别声张,我问问她。”
猴子点头,操控轮椅离开。
刘志涛坐在办公室里,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大纲里写的——猴子会背叛,因为觉得“大才小用”,因为陈浩的利诱。
现在,征兆出现了吗?
他不确定。
但必须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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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刘志涛回到家——租的一套两居室,简单,干净。
他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本地新闻正在报道货运站纵火案:“……主要犯罪嫌疑人杨大彪仍在逃,警方悬赏五万元征集线索……”
换台。
财经新闻在讲物流行业:“……互联网+物流模式正在冲击传统市场,一批新型物流公司凭借技术优势快速崛起……”
他关掉电视,走到阳台。
城市灯火璀璨,夜空没有星星。
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短信,没有号码显示,像某种加密信息。
内容只有一句话:
“旗插稳了吗?游戏第二阶段,要开始了。”
刘志涛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他删除短信,回到屋里。
打开电脑,开始写第二阶段的计划书。
重建,只是开始。
壮大,才是目标。
让红字物流,成为滨江物流行业不可忽视的力量。
让跟着他的兄弟,都过上好日子。
让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只能看着他活。
活得好。
活得堂堂正正。
这就是他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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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货运站重建正式动工。
挖掘机轰鸣,工人们忙碌。那块“红字货运”的铁牌,被暂时取下,等新的大门建好,再挂上去。
刘志涛站在工地旁,看着这一切。
黑豹走过来:“涛哥,刚才有几个附近的小老板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接活。他们说……信得过红字这块牌子。”
“告诉他们,半个月后。”刘志涛说,“App上线,第一批车到位,就能接。”
“好。”
虹姐也走过来,脸色有些不安:“涛哥,那五万块钱……是我自作主张,给孙建国的妻子预交了半年的医药费。没跟你商量,是怕你不同意……”
刘志涛看着她。
三秒。
“下不为例。”他说,“但这件事,你做得对。”
虹姐眼圈红了。
猴子在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看着这边,眼神复杂。
刘志涛注意到了,但没说什么。
有些事,需要时间验证。
有些路,需要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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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红字物流App正式上线。
第一天,注册货主12家,司机28人,完成订单47单,营收八千六百元。
不多,但开始了。
刘志涛看着后台数据,对阿强说:“优化匹配算法,缩短接单时间。用户体验,是关键。”
“明白。”
半个月后,货运站新仓库完成钢结构搭建。
虽然还没完全建好,但已经能临时使用。第一批十辆新车到位,都是标准厢货,车身上喷着醒目的红色“红字物流”标志。
老李带着工人们,把第一批货——苏瑶公司的化妆品,搬进新仓库。
“稳了!”老李笑着说,“刘老板,咱们的根,又扎下了!”
刘志涛点头。
是啊,又扎下了。
这次,要扎得更深,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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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货运站主体建筑完工,新大门气派,那块烧变形的铁牌,被镶嵌在大门正上方,成了标志。
App注册用户突破五百,日订单稳定在两百单以上,月营收突破五十万。
员工持股募集到九十三万,超出预期。
刘志涛站在新落成的办公室楼顶,看着脚下的货运站——灯火通明,车辆进出,工人们忙碌。
黑豹、坦克(已经出院,但还拄着拐)、猴子、阿强、虹姐,都站在他身边。
“涛哥,”坦克咧嘴笑,“咱们……成了?”
“成了第一步。”刘志涛说,“接下来,是第二步——把红字物流,做成滨江前三的物流公司。”
“然后呢?”阿强问。
“然后?”刘志涛看向远方的城市,“然后上市,让兄弟们都有股份,都能当老板。”
众人笑了。
虽然听起来遥远,但有希望。
有希望,就有劲。
“豹哥,”刘志涛转身,“从明天开始,你负责组建押运队。咱们的货,不能出任何问题。”
“是。”
“坦克,你负责货运站安保。防火,防盗,防破坏。”
“明白!”
“猴子,你情报网继续扩大。滨江所有物流公司的动向,我都要知道。”
“没问题。”
“阿强,App升级到2.0版本,我要能看到实时数据大屏。”
“已经在做了。”
“虹姐,财务透明化。每个月公布一次财报,让所有兄弟知道,公司赚多少钱,花多少钱。”
“好。”
任务分完,刘志涛最后说:
“兄弟们,这一个月,咱们挺过来了。但江湖不会让我们安稳。”
“陈浩会回来,老K在看着,还有更多敌人会出现。”
“但我们不怕。”
“因为我们有规矩,有兄弟,有这面旗。”
他指向大门上那块铁牌。
月光下,“红字货运”四个字,红得刺眼。
像血。
像火。
像永不倒下的。
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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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某国际机场。
陈浩走出海关,摘下墨镜,看着机场外滨江的夜景。
他回来了。
带着新的计划,新的资本,新的仇恨。
手机响了,他接通。
“陈总,欢迎回来。”电话那头是马文杰的声音,“刘志涛的货运站,已经重建了。而且……做得不错。”
“重建了?”陈浩冷笑,“那就再毁一次。这一次,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明白。已经按您的吩咐,在准备了。”
挂了电话,陈浩坐进接机的轿车。
车子驶向市区。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道,眼神阴冷。
刘志涛。
这次,我们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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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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