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防线的东大门,持志大学旧址,静静地匍匐在初秋的肃杀里。
这里没有复旦大学子彬院的高耸,也没有叶家花园的曲径,只有一片被重炮反复犁过、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扭曲钢筋的瓦砾场。
然而,这片废墟,却是87师522团必须用鲜血和生命钉死的、最前沿的触角。
硝烟尚未散尽,一行人踩着焦土和碎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废墟之中。
为首者,正是87师师长陈实。
他的将官服沾满泥灰,眼窝深陷,但目光却像鹰隼一样,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的防御点。
522团团长吴求剑跟在他身后,神情凝重,不时指着某处汇报情况。
“师座,小鬼子的炮火太猛了,主楼虽然没塌,但正面墙体已经酥了,我担心下一轮重炮……”吴求剑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忧虑。
陈实停下脚步,拍了拍身边一堵布满弹痕却依然屹立的钢筋混凝土承重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剑,你看这里。”他手指划过墙体上一道深深的裂痕,“75山炮啃不动它,除非是150以上的重炮直接命中,还得是连续命中同一点。这,就是我们的本钱!”
陈实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吴求剑和其他随行军官:“持志大学不是让我们死守的堡垒,它是一个巨大的磨盘!我们的任务,不是在这里歼灭敌人,而是要用这些坚固的废墟,一点点地磨碎鬼子的兵力、时间和锐气!每一块砖,每一道断墙,都要让鬼子付出血的代价!”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实几乎手把手地督导着持志大学的防御工事构建,他将自己的战术思想灌注到这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将持志大学的主体建筑打造成一个要塞。
“窗户!下半部分用沙包和能找到的所有东西给我堵死!水泥砖!课桌!死人的钢盔也行!上半部分留出射孔!射击视野要开阔,但暴露要减到最小!”
陈实亲自示范着如何封堵窗口。
“走廊里,用沙包和炸烂的家具给我垒起街垒,每一层楼都要变成独立的堡垒!教室就是屯兵洞和弹药库!屋顶平台设观察哨和机枪位,但平时不准留人,听到命令才能上!”
将地下室打造成安全提供医疗和补给的生命线。
陈实踩着碎石走下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里,是指挥部,是包扎所,更是弟兄们保命的防炮洞!哪怕上面炸翻了天,这里也要给我守住!挖!继续往深了挖!交通壕要连通所有主要建筑,甚至可以考虑从地下室悄悄挖几个出击地道,关键时刻捅鬼子腚眼!”
同时,还要多在校内内设置陷阱,让鬼子疲于应付。
在校园前的开阔地,陈实看着工兵布设铁丝网和地雷,冷笑着说:“对,就这么干!这些障碍不是指望它能挡住坦克,是让鬼子的工兵过来送死的!狙击手!机枪组!给我盯死了,谁来排雷就打死谁!”
他又指着远处几处显眼的废墟,“去,插几面破旗子,摆几顶烂帽子,架几根木头冒充火炮!让鬼子的飞行员和炮兵使劲炸!浪费他们的炮弹,就是保存我们的生命!”
吴求剑跟在陈实身后,如同海绵吸水般汲取着这些残酷却实用的战场智慧。
他原本因惨重伤亡而有些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和坚定。
“师座,我明白了!就是把持志大学变成一个大号的捕兽夹,让鬼子进来就脱层皮!”
陈实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肃:“没错!但记住,你是夹子上的诱饵,也是控制夹子的猎人。仗要打得巧,更要打得狠!522团的任务极其艰巨,也非常光荣!你们在这里多拖住鬼子一分钟,跑马厅和叶家花园的兄弟就多一分钟准备!全师的安危,系于你一身!”
“师座放心!522团只要还有一个人在,持志大学就还是中国的土地!”
吴求剑挺直胸膛,嘶哑却坚定地立下军令状。
送走陈实后,吴求剑立刻将师长的指示细化贯彻下去。
持志大学的废墟,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开始变得更加狰狞和致命。
很快,日军第101师团第101旅团佐藤正三郎部的进攻开始了。
正如陈实所料,日军的炮火猛烈至极,但对于充分要塞化的主楼和分散隐蔽的守军效果有限。
日军步兵在障碍区和开阔地遭到精准射杀,进展缓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佐藤正三郎暴怒之下,祭出了特种武器,特种钻地弹!
一枚枚尖头涂着黄漆、专为破坏工事设计的炮弹呼啸着砸向主楼。
它们确实威力惊人,能穿透近1.8米的混凝土。
主楼剧烈震颤,部分楼板被洞穿,造成了一些伤亡。
但钢筋混凝土结构整体依然顽强地屹立着,守军迅速退入未被直接命中的区域或地下室,日军的杀手锏并未能瞬间瓦解防御。
战斗最惨烈的地方,发生在校园西侧那座有着高高穹顶的音乐礼堂。
这里,522团6连的57名残兵,在连长的指挥下,退守至此,做最后的抵抗。
他们将礼堂内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推到门口,拆下厚重的音板作为临时护盾,架起唯一一挺还能打响的捷克式轻机枪,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悲壮而奇特的火力点。
日军几次冲锋都被钢琴后的机枪和从礼堂窗户射出的子弹击退。
佐藤正三郎闻讯,调来了九七式曲射步兵炮,下令:“平射!给我把那该死的钢琴和后面的人,一起轰碎!”
“咚!” 一声沉闷的炮响,不同于榴弹炮的尖锐。
炮弹精准地命中了钢琴!
“轰!”
昂贵的钢琴瞬间解体,木材碎片四处飞溅,但那块厚重的铸铁钢板框架和厚重的音板,竟然奇迹般地挡住了第一炮。
虽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移位,后面的机枪手被震得口鼻出血,但工事还在。
“装弹!再打!” 日军炮兵指挥官怒吼。
第二炮紧接着袭来。
这一次,炮弹成功洞穿了已经变形的钢琴钢板。
“噗——轰!”
炮弹在礼堂内爆炸,弹片和钢琴的碎片横扫,瞬间带走了十几名守军的生命。
硝烟弥漫中,日军步兵嚎叫着冲了进来。
浑身是血、一条胳膊无力垂下的连长,看着身边仅存的十几名弟兄和汹涌而入的鬼子,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他看到了角落里堆放的、原本用于实验或消毒的库存酒精。
他猛地扑过去,用牙咬开瓶盖,将酒精泼洒在地上,同时对着其他士兵吼道:“点火!送狗日的上路!”
幸存的士兵们瞬间明白了连长的意图,他们纷纷将剩余的酒精瓶砸向冲来的日军和地面。
连长用最后的气力,将一支点燃的酒精灯扔向了流淌的酒精。
蓝色的火焰瞬间爆燃,如同地狱之火,迅速吞噬了整个礼堂门口区域。
突入的日军猝不及防,浑身被点燃,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嚎,疯狂地翻滚拍打,却只能让火焰燃烧得更旺。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恐怖气味。
至少34名日军在短短几十秒内被烧成了焦炭。
火焰也吞噬了守军。
那位无名的连长和他的士兵们,与敌人一同葬身火海。
高温甚至熔化了钢琴的铸铁框架和烈士的遗骸。
冷却后,扭曲的金属、焦黑的骨灰、烧融的象牙琴键,竟然诡异地熔铸成了一块巨大的、狰狞的块状物,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战斗的极致残酷。
此后,每当夜幕降临,硝烟暂歇,持志大学的废墟深处,偶尔会有风吹过空荡礼堂和扭曲钢筋发出的呜咽声,听起来如同鬼魅的钢琴低鸣。
日军第101旅团的士兵之间开始流传一个恐怖的传言:“持志大学每块砖都渗出血,夜闻钢琴声必死数人。”
恐惧,像无形的瘟疫,在日军进攻部队中蔓延。
这片瓦砾坟场,因为陈实的亲自督导和巧妙布局,因为守军的决死勇气,真正变成了吞噬日军士兵血肉和精神的恐怖深渊。
它完美地履行了作为“磨盘”和“触角”的使命,牢牢地吸住了数倍于己的日军,为江湾核心阵地的巩固,赢得了最为宝贵的鲜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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