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晕在森冷的宫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将那独行者的轮廓勾勒得模糊而脆弱。他走得不快,甚至有些迟疑,仿佛对这片深夜的黑暗怀有本能的畏惧。
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也能感觉到黑暗中那两道锁定猎物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裴琰让她来,绝不只是当一个看客。
袖袋里的匕首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腕,贴着肌肤的瓷瓶散发着死亡的寒气。这两个物件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它们是选择,是裴琰抛给她的,沾着血的试金石。
救,还是不救?
若救,她如何以孱弱之身对抗两个显然训练有素的刺客?暴露了自己,裴琰会如何反应?若不救,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眼前消逝,裴琰又会如何看她?一个无用的,连旁观杀戮都会颤抖的废物?
电光火石之间,那提着灯笼的身影又近了几步,微弱的光晕掠过他斗篷下摆,上面似乎用银线绣着某种繁复的纹样,在昏黄光线下隐隐反光。
就在这一刹那!
“咻!”“咻!”
两道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夹道两侧的黑暗中激射而出!是弩箭!直取那斗篷人的咽喉与心口!
快!太快了!
斗篷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僵立在原地,连闪避的动作都做不出。
苏棠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炸开!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不是冲出去,而是猛地弯腰,从地上抓起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碎石,用尽全身力气,砸向自己藏身石灯旁另一盏废弃的石灯灯罩!
“哐啷——!”
一声刺耳碎裂的炸响,在这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般滚过狭长的夹道!
这声音太突兀,太响亮,彻底打破了暗杀者精心营造的寂静!
那两支原本射向斗篷人的弩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其中一支明显受到了干扰,轨迹微偏,“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了斗篷人身后的宫墙!另一支虽然依旧射向目标,但斗篷人似乎被碎裂声惊醒,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弩箭擦着他的斗篷边缘掠过,带起一缕布丝!
失败了!
黑暗中的两个刺客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而那斗篷人反应也是极快,在躲过致命一击的瞬间,他猛地甩掉手中灯笼(灯笼落地瞬间熄灭),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毫不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发足狂奔!
“追!”
黑暗中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低吼,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掠出,疾追而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短短两三息之间。
从弩箭破空,到苏棠砸碎灯罩制造声响,再到斗篷人逃脱、刺客追击……苏棠依旧死死躲在石柱后面,浑身冷汗淋漓,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
她做到了……她没有直接冲出去送死,但她制造了混乱,给了那个无辜者(或许并非无辜)一线生机。
这就是裴琰要的吗?展示她并非全然怯懦,有着在绝境中搅动局面的急智和……胆量?
她不知道那个斗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最终能否逃脱。她只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无异于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踏出了一步。
夹道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地上破碎的灯罩碎片和那盏熄灭的灯笼,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苏棠不敢久留,她强迫自己颤抖的双腿行动起来,沿着来时的偏僻路径,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回冷宫。
一路上,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追来的脚步声。直到再次踏入那间破败、却暂时属于她的屋子,反手闩上门,背靠着冰冷门板滑坐在地,她才敢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袖中的匕首依旧冰冷,贴身的毒药如同寒冰。
但这一次,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了。
这一夜,苏棠再无睡意。她睁着眼睛直到天明,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夹道中那惊险的一幕。裴琰的身影如同幽灵般盘桓不去,他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忠诚?能力?还是一颗足够冷酷、足够有用的棋子?
第二天,一切仿佛如常。
送早饭的小太监依旧准时,饭菜依旧精致。但苏棠敏锐地注意到,今天送饭的换成了一个眼神更加木然、动作更加刻板的小太监,放下食盒时,甚至没有像之前那个一样偷偷打量她。
这是一种变化,无声的变化。
她沉默地用完早饭,将碗筷收回食盒,放在门口。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食盒的提手内侧,似乎沾着一点与木质颜色不同的细微粉末。
她的心猛地一跳。
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确认无人注意,她迅速用指尖沾起那点粉末。无色无味,极其细微。
这不是偶然沾上的灰尘。
是一个信号?还是一个……新的指令?
苏棠不动声色地将粉末弹掉,仿佛什么都没发现,转身回了屋子,关上门。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
裴琰的人,用这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告诉她——他知道了。知道了她昨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是一种确认,也是一种无形的操控,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始终处于他的监视之下,无所遁形。
她坐在冰冷的床板上,看着从破窗透进来的、逐渐明亮的天光,心中一片冰凉,却又奇异地生出一丝决绝。
既然躲不开,逃不掉,那至少,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价值高到让持刀的人,在挥刀时也会有所犹豫。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座皇宫的势力分布,需要知道裴琰的真正目的,需要明白自己在这盘棋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她站起身,走到那小小的“菜园”旁,看着那几棵顽强存活的野菜。然后,她开始仔细地、一寸寸地检查这间屋子。斑驳的墙壁,松动的地砖,腐朽的椽柱……任何可能藏匿信息或物品的地方,她都不放过。
她要知道,原主在这冷宫里,是否还留下过什么被她忽略的东西。她也要想办法,在这令人窒息的监视下,找到一丝获取外界信息的缝隙。
生存的游戏,从她砸碎那盏石灯的那一刻起,已经升级了。
她不再是那只只会瑟瑟发抖、等待命运裁决的猎物。
她要试着,在这刀尖的独舞中,跳出自己的步调。哪怕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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