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既成,空气仿佛被抽紧。计划从缜密的图纸阶段,迈向了即将照进现实的执行前夜。这是一种奇特的停滞感,如同弓弦拉满,箭镞已瞄准未知的黑暗,只待松手的那一瞬。
秋菸冉的独白:隔窗之望
夜深人静,秋菸冉独自站在更衣室的落地镜前。镜中映出两个重叠的影像:一个是肌肤细腻、身姿优雅的背影轮廓,那是即将被暂时封存的“秋菸冉”;另一个,则是镜面反射出的,挂在衣架上那套浆洗得发硬、略显臃肿的深蓝色保洁服——属于“冉秋淑”的盔甲。
她的指尖拂过柔软的真丝睡衣,目光却胶着在那套粗糙的工装上。过去的生活如电影胶片般闪过脑海:流光溢彩的宴会,衣香鬓影间的寒暄,被无数人簇拥、仰望的总裁夫人身份……那些优渥、光鲜,却像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她站在玻璃之内,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能分析它,甚至能影响它,却从未真正触摸过它的纹理,呼吸过它最原始、甚至有些浑浊的空气。
作为一名社会学学者,她始终渴望挣脱这层无形的隔膜,去亲身验证书本上的理论,去感受社会肌理最真实的脉搏跳动。这次行动,于公,是为文楮墨分忧,为龙渊刮骨疗毒;于私,何尝不是一次极致诱惑的“田野调查”?一次深入庞大组织最隐秘的毛细血管,进行沉浸式观察的绝无仅有的机会。危险的兴奋感与学术的探究欲,在她冷静的外表下,悄然交织。
文楮墨的安排:无声的落子
与此同时,文楮墨在书房进行着最后的布局。他动用了埋藏最深、绝对可靠的一枚棋子——一位对他个人而非对“总裁”职位效忠的元老。指令简洁而明确:以某位已退隐高管“生活拮据的远房亲戚”需要照顾为由,将一份名为“冉秋淑”、背景清晰干净、毫无破绽的人事档案,悄无声息地递交给负责龙渊总部保洁的外包物业公司。
流程走得自然平顺,如同无数个寻常的岗位招聘。档案里,“冉阿姨”的履历普通得不会引起任何人多看一眼的兴趣。她将被分配到大厦公共区域保洁组,工作范围涵盖大堂、走廊、茶水间、卫生间——一个能最大程度观察人员流动、捕捉只言片语的绝佳位置。这颗棋子,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已稳稳落入棋盘。
最后的晚餐:无声的饯行
晚餐时分,长条餐桌上没有往日的精致餐点,只简单摆着几样秋菸冉平日爱吃的小菜。巨大的空间里,只有银制餐具轻微碰撞的脆响。没有临别赠言的悲壮,也没有反复的叮咛嘱咐。
文楮墨沉默地剥了一只虾,自然地将虾仁放入秋菸冉的碟中。秋菸冉抬眸,与他视线交汇。没有言语,却在彼此眼中读懂了千言万语:有关切,有叮嘱,有信任,更有一种“你我并肩,此战必胜”的笃定。这顿安静的晚餐,胜过任何豪言壮语,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与仪式。
餐毕,文楮墨从书房取出一个丝绒小盒。打开,里面并非珠宝,而是一枚看似普通的深色树脂纽扣,纹理细腻。
“缝在外套内侧,”他声音低沉,将纽扣递过去,“里面有微型定位和压力触发报警装置。用力捏碎,我的人三分钟内会到。”
没有多余的解释,秋菸冉接过,指尖感受到纽扣冰凉的质感与细微的重量。这枚小小的纽扣,是保护伞,是底线,更是文楮墨所有无法言说的担忧与牵挂的物化象征。她轻轻点头,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氛围渲染:紧绷的寂静
夜色渐深,城市喧嚣渐次沉寂。别墅内外安保级别悄然提升至最高,却愈发显得万籁俱寂。这种静,并非安宁祥和,而是一种被刻意压制后的、充满张力的寂静。仿佛能听到空气凝结的细微声响,能感受到暗流在平静地表下汹涌奔腾。
文楮墨站在窗前,背影如山岳般沉稳,凝视着窗外无边的黑暗。秋菸冉在身后整理着明日所需的简单行装,动作轻缓而坚定。两人之间隔着数米距离,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紧紧相连。
这是一个风暴来临前的夜晚。没有电闪雷鸣的预演,只有这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宁静。所有的谋划、伪装、情感、决心,都已压缩到临界点。只待黎明撕开夜幕,一场无声的惊雷,便将炸响在这座繁华帝国的核心地带。
(第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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