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四十四年,深秋。
天山山脉东部,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要隘口。
这里两山夹峙,壁立千仞,中间仅有一条蜿蜒数里、最窄处不过丈余的碎石古道可通。
涧底是轰鸣的雪水溪流,寒风自峡口倒灌,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漫天雪沫。
以往,这里只是商旅、牧民偶尔冒险穿越的小道,人迹罕至。
然而此刻,隘口两侧的山脊上,却是一片沸腾的工地景象。
数以千计的宋军士兵、征发来的河西与高昌民夫,以及少量西辽降卒中挑选出的工匠,正顶着刺骨寒风与稀薄的空气,在工兵军官的指挥下,进行着一项艰巨无比的工程——修筑永久性“天山堡垒群”。
塔拉斯河惨败与西辽的急速崩溃,如同重锤敲响了警钟。
蒙古兵锋之盛,野战难敌。河西都护刘子羽与朝廷反复研判后,一致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西域方向与蒙古对抗,绝不能寄希望于野外决战,而必须依靠地利与坚城,进行持久防御,消耗、迟滞敌军,为川陕、北疆主战场争取时间,并保住高昌、于阗这两个前沿支点。
而天山山脉,尤其是其东段几个连接准噶尔盆地与吐鲁番盆地、塔里木盆地的关键隘口,便成为构建新防线的天然依托。
“鹰愁涧”堡垒,是这一系列工程中最先动工、也最险要的一处。
其设计,由将作监与兵部的城防专家,结合西辽降将(熟悉此地地形与蒙古战法)的意见,反复推敲而成。
堡垒并非单一城堡,而是一个立体、多层次的防御体系:
核心,是在隘口最窄处,利用天然巨石基础,修筑的一座“锁关堡”。
堡墙以就地开采的花岗岩垒砌,石灰糯米浆灌缝,墙基厚达两丈,高三丈余,墙上设有垛口、射孔。
堡门是包铁的厚重木门,门后设有千斤闸机关。
堡内建有兵舍、武库、粮仓、水窖(收集雪水、山泉)和烽火台。
此堡目标,是彻底封死通道。
两翼,是在两侧陡峭但尚可攀爬的山脊制高点上,各修筑一座较小的“砦堡”(哨堡)。
砦堡以石木结构为主,围墙较矮,但位置险要,配备床子弩、轻型霹雳炮和大量滚木礌石。
它们与主堡形成交叉火力,覆盖下方通道及两侧山坡。
前置,在隘口西侧(面向蒙古可能来向)数里外,地势稍缓处,利用地形构筑了数道“拦马墙”(低矮石墙,阻碍骑兵冲击)和“陷坑”地带,并布置了铁蒺藜。
后勤,在隘口东侧(己方后方)较安全的山谷中,开辟了“屯兵营”和“转运仓”,储备粮食、箭矢、火药、药品,并有工匠房负责器械维修。
工程的艰难,超乎想象。
高海拔导致缺氧、严寒,许多来自低地的民夫和士兵出现严重高原反应,甚至有人因肺水肿身亡。
石料开采运输全靠人力与简易绞盘,进度缓慢。
冬季大雪封山,补给时断时续,工地上常常缺粮少薪。
“鹰愁涧”的风,大时能直接将人吹落悬崖。
施工不到一月,伤亡的民夫与士兵已近百人。
然而,在刘子羽的严令与厚赏(加倍粮饷、承诺减免家乡赋役、立功重赏)激励下,工程仍在咬牙推进。
宋军工兵展现了高超的技艺和组织能力,西辽降卒中熟悉山地作业的工匠也发挥了作用。
高昌方面提供了牲畜、毛皮和部分粮草,虽不情愿,但知此关关乎自身存亡,不敢怠慢。
与此同时,在天山其他几处重要隘口,如通往北庭(别失八里)的“车师古道”险段、连接伊犁河谷与焉耆盆地的“巩乃斯”山口等,类似的勘察与先期施工也在同步进行。
一套以天山天险为屏障,以永久堡垒为支点,以烽燧、哨卡为神经的立体防线网络,正在崇山峻岭间艰难地、一砖一石地构建起来。
刘子羽多次亲临“鹰愁涧”督工。站在尚未完工的堡墙上,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涧谷与远方苍茫的雪岭,他对随行的将领说:
“此地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险在地,更在人。
昔日蜀之剑阁,魏之潼关,莫不如是。
今日我辈在此筑城,非为封闭自守,而是为我朝在西域之存续,立一道‘铁门槛’。
蒙古人若来,必让其在此碰得头破血流,知我汉家非只有江南柔弱,亦有铁血边关!”
他深知,这些堡垒建成后,每处最多能屯兵数百至千余人,不可能阻挡蒙古大军主力。
但它们的存在,将极大地提高蒙古军队穿越天山的成本与时间,迫使其分兵围攻,消耗其兵力物资,并为后方高昌、于阗乃至河西的备战赢得宝贵时间。
更重要的是,它们是南宋在西域的存在象征与决心宣示,如同钉入山体的钢钉,向所有观望者(包括高昌、于阗内部摇摆者,以及更远的西域势力)表明:宋,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片土地!
寒风呼啸,卷动着“宋”字军旗。天山的险隘之间,一座座尚未完全成型的雄关,正如同这个文明坚韧的脊梁,在最为酷烈的地理与战略环境中,倔强地隆起。
它们将在未来的血火中,接受最残酷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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