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62年,江面碎开的月光像打翻的水银,李白踉跄踩上船舷时,听见岸边传来惊呼。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青城山见过的炼丹炉——也是这样晃眼的亮,老道士说那是太阴精华。
月影破碎的刹那,他分明看见水下有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那短发青年自水中飞起,两人瞳孔里映出相同的金色丝线。
先生使不得!书童小舟的喊声和2023年大学城人工湖边的尖叫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小朋友别过去!李昭然甩掉球鞋跃进湖水。
两道落水声跨越千年完美共鸣。李白抓住月影的瞬间,李昭然的手指穿过孩童腋下,他们同时感到刺骨寒意。
——
李昭然从小在爷爷奶奶的拉扯下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甚至跟爷爷奶奶都没有血缘关系,据二老所说,他是在某天夜里的一片小树林中被走在回家路上的奶奶发现的。奶奶见他可怜,就将他抱回了家,也尝试过请求警方的帮助寻亲,但这一寻就是二十年。直到爷爷奶奶去世,他也没有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
李昭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水底,奇怪的是现在自己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不管是肺部被冰凉的河水灌满的刺痛感,还是秋日里河水带来的刺骨寒意。他挥了挥双手,也没有划水的受力感,但能依稀感觉到自己在移动。突然他感觉眼前一亮,这才想起来睁开眼睛观察四周。原来是不知不觉间自己浮到了水面之上。映入眼帘的是街边的路灯,路灯下有被警戒线隔离的群众,警戒线内有几个医护人员在给自己做着急救措施。
“看来自己这是灵魂出窍了呀?原来是这种感觉。”李昭然想着,只觉得从自己的躯壳中传来一丝微弱的吸引力,吸引着他向着自己的身体靠近。随着急救措施的进行,吸引力越来越强,灵魂也移动的越来越快。毕竟是第一次体验灵魂出窍,为了保证自己能够顺利的灵魂归位,李昭然早早地调整好了和躯壳相同的姿势,仰面朝天。
这才发现,血红色的月亮下向着他迎面盖来一张大网,而大网之下有一道白色的光影左躲右闪,一边逃一边喊“小友快躲开!”
不等李昭然有所反应,那团白光便撞了上来,撞得他顿觉天旋地转,只记得那白影说了一句什么“总...找到...老...祖师...逃...捕灵网...漏洞...”继而便失去了意识。
——
等到李昭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泥泞的官道旁,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块青玉,刻着“李昭然”三字。
“穿越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记忆还停留在冰冷的湖水和那道诡异的金光。
不远处,几个挑担的农夫经过,瞥了他一眼,低声议论:“又一个落第书生,怕是饿晕了。”
李昭然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书生,却发现自己竟能听懂他们的话。
“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哪里?”他拦住一个农夫。
农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扬州城外,再走十里就是府城。”
扬州?李昭然懵了。
接下来的七天,他像个游魂一样在扬州城里晃荡。
他试过帮人算账,结果发现即使这里有算盘,自己也早都不会用了;他试过去酒楼跑堂,却因为分不清“莼鲈之思”和“鲈鱼烩”被赶出来;他甚至想过卖艺——可惜他既不会胸口碎大石,也不会吟诗作对。
最后,他只能蹲在桥洞下,啃着半个偷来的炊饼,望着河水发呆。
“这世界……儒道佛墨,百家争鸣,可我连个火折子都不会做。”
自己前世也曾做过穿越到异世界当主角风生水起的白日梦,可如今真的摊上这种事情后发现,有时候梦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骨感到真的一块肉都没有......
河水倒映出他的脸,憔悴、茫然,像个真正的落魄书生。
桥洞下的炊饼才咬了一半,整条街突然震动起来。三十名黑甲军士踏着青光阵图列队而过,每踏七步就齐吼
杀字,声浪震得李昭然耳膜生疼,但还是忍不住走出桥洞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兵家的七星戮妖阵。身旁老乞丐吐出一截草根,瞧见领队腰牌没?三道血纹的百夫长,至少七品修为。
最惊人的是军士们头顶悬浮的阵图——那半透明八卦竟随着步伐变换方位。队尾有个瘸腿老兵踉跄了一下,阵图立刻分出血色流光没入他伤腿,老者顿时健步如飞。
紧随其后的是十二名赤甲军士押送着贴满封条的黑漆木箱,每只箱盖上都烙着永昌通宝的印记。最奇的是钱币图案的龙睛处,竟用朱砂点出两点猩红。
别看那朱砂。卖菜老妪突然拽他衣角,去年妖人用幻术劫饷银,三百军士对着空气砍了半宿...她枯瘦的手指在围裙上划出符咒,如今每箱税银都得经天师府开光。
车队行至石桥突然停住,有匹惊马拖着货车冲来,黑甲领队军士拔刀暴喝:三十把军刀同时劈斩,刀气在空中凝成青面獠牙的虎头虚影,瞬间将马车撕成碎片。
不等烟尘散去,领头军官又掏出一面青铜虎符,对着桥下阴影暴喝:符身龙纹竟游动起来,龙口喷出金光照出个透明人形——那腰部别着墨家弟子标配的机关囊。
妖孽显形!走在税银车队后方的道袍修士跟着甩出捆妖索,却见那透明人怀中掉出块铁牌,刻着二字。围观人群顿时哗然。
是墨家叛逆!修士的桃木剑突然转向军官,按《天师律》,该交墨家自行...
话音未落,军官腰间佩刀自动出鞘三寸,刀柄二字亮起血光:兵部要犯,格杀勿论!一刀斩下,叛逆连人带牌化作青烟。
“我去!”李昭然吓了一跳,心想多亏了自己看热闹不要命的优良品质,不然这下子不得让人当成劫道的给一刀劈了?不过一想到刚刚自己身边还有个透明人在那,就一阵后怕。
——
第七天夜里,李昭然蜷缩在一座破庙的角落。
月光从残破的瓦缝间漏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他盯着那抹银辉,忽然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一首诗。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知不觉的出声念了起来,或许是过于沉浸的原因,只觉得从残破的窗户上透进来的月光显得明亮了些许,甚至有些刺眼,就像...前世穿越过来之前最后见到的那个白影一样刺眼。
想到这里心中的思乡之情不免更加浓郁,深叹一口气后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正准备吟完整首诗的时候,
“举头望明~月这也太大了!”
这几日每天夜里李昭然都要凝望月亮怀念前世,但今天的月亮异常的大!
“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有更多的想法,只见自那月亮中一抹白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的眉心!
李昭然,又晕过去了...但意识还在,被拉进了一处陌生的世界,这里寂静无声,天上划过一抹流光像白色的剪刀冲开了一张黑布一样,最后如月亮般悬停在了黑暗的上空,待光芒洒落,李昭然这才看清这里的情况。
一座残破的宫殿,墙壁斑驳,地面龟裂,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块巨石,表面布满裂痕。
“这是……我的文宫?”
这七天也不是一事无成,每天为了活命而觅食的间隙,从周围人的闲谈中也算对这个世界有了些了解。
这个世界是一个百家争鸣的仙侠的世界,比如有儒家,道家,佛家,墨家,农家等等,每种流派都有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
比如儒家修才气,以琴棋书画或诗词证道,终极为儒圣;
道家修道法,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终极为天师;
佛家修信仰,信奉普度众生,终极称佛祖。
墨家修机关术,可以造出各种器械,厉害的墨家甚至可以造出媲美神明的机器,终极为匠星;
兵家为武者,以力犯禁,入门的门槛最低,人人皆可入兵家,前期着重肉体的提升,比之其他流派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上限也极高,中期开始出现两个分支,一支以战争为主,在战场上杀敌也算修炼,着重阵法和攻城略地,终极为兵仙,另一分支以修身为主,融合自身精气神,终极为武神。
农家以播种万物为主,由于农家的品种改良而受益的人越多,农家的等级越高,终极叫神农。
还有治病救人的医家,救治的人越多等级越高,终极为医圣。
同时每种流派又都有黑化的逆种,逆种修炼更快,但由于有违天道,难成终极。
同时也有各种动物植物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修炼成精,化为人形后也可以加入人类的各个流派,而逆种妖精则以生灵的血肉为食,祸乱人间。
而自己现在所在之地,正是路人儒生嘴里所说的文宫,按理说文宫需要成为童生后,在圣人像前接受才气灌顶后才能激活,每个儒生的文宫都不太一样,据说越豪华,面积越大,未来在儒道的路途就越宽敞。而自己这个...残垣断壁...虽有宫殿但已经破败不堪,环视一周实在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起码它大...最显眼的就是广场中央的那个巨石柱了,这石柱算不上光滑,但总归还是完整,想来要是能弄出去按重量卖,也够自己吃一阵子了...当然也只是想想,李昭然甚至没法撼动这石柱分毫。
环绕着石柱走了一圈,发现上面似乎有些许细细的裂纹,裂纹中似有微光透出,他走近巨石,伸手触碰后,那微光闪了几闪后终是消失不见了。
外界,就在李昭然晕过去的几秒钟后,破庙的上空出现了一道虚影,那虚影一身白衫,虽看不清脸,但从乌黑顺畅的头发上可以推测出,应该是位年轻人。这人影看了一眼月亮,又望了一眼晕倒的李昭然,抬手射出一道青光打在李昭然的右手掌心之后,便倏然消散了。
与此同时,正在自己的文宫中一边慢悠悠闲逛,一边绞尽脑汁思考着这所谓的文宫到底暗藏着何种妙处的李昭然,突然听到了不知从哪幽幽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好似隔着一层薄纱般缥缈,“小哥...小哥...醒醒...”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也不清楚已经在这文宫之中度过了多少时间。此刻,他的脑子里刚刚冒出一个“该出去了”的想法,就只见眼前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搅动,一个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随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李昭然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想着:这是回来了。还不等他缓缓睁开那沉重的眼皮,就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在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脸。睁开眼,眼前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那老人见他醒来,温和地说:“后生,你可算醒了。”老人操着扬州口音,声音沙哑。李昭然撑着胳膊坐起来,浑身酸痛,文宫景象还在脑海。他摸了摸腰间的青玉,触手温润,让他安心些。“多谢老丈搭救,晚辈只是有些头晕。”他不知如何解释穿越之事。
老人没有追问,从布包掏出麦饼递给他:“看你饿坏了,先吃点。这天冷,别病倒。”李昭然接过麦饼,麦香传来。他七天没好好吃饭,饥饿难耐,道谢后吃起来。
老人坐在一旁看着他,问:“后生,你哪里人?咋孤身一人在这破庙?”李昭然咽下麦饼说:“晚辈家道中落,流落至此,想在扬州谋生,却不顺。”他不敢说真话。
老人点头说:“扬州谋生不易,你们读书人,除了读书,还能干啥。”李昭然脸红,想起跑堂的事。“老丈说得是,晚辈无用。”老人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读书人心思细,脑子灵活,只是没找对路。”他看着李昭然说:“我看你有英气,不像是平凡人。若不嫌弃,我有个地方介绍给你。”
李昭然忙问:“何处?晚辈感激。”老人微笑道:“城中聚贤楼,楼主是我旧识。那里人多,或许有机会。你说是我张老头介绍的,他会安排。”
聚贤楼,李昭然没听过,但现在只能试试。“多谢老丈!不知如何报答。”老人说:“不用报答。出门谁没难处,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背着布包走出破庙。
李昭然握着剩下的麦饼,百感交集。他不知张老头为何帮自己,但恩情记下了。他起身拍掉尘土,望着朝阳深呼吸。不管怎样,他要在这世界活下去。聚贤楼可能是转机。他紧了紧青玉,朝扬州城走去。阳光照在身上,带来暖意,也让他有了希望。
——
晨雾未散的扬州长街上,李昭然捏着张老头给的麦饼残渣,循着聚贤楼在城东瓦子巷的指点蹒跚而行。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突然地直立起来,惊得他倒退两步——原来是个穿蓑衣的老农正弯腰播种,指尖漏下的谷粒竟在触地瞬间生根抽穗。
看什么看?老农瞪他一眼,没见过农家五谷催生诀枯瘦的手掌拍向地面,方才的秧苗顿时结出沉甸甸的稻穗,穗尖还挂着晶莹露珠。李昭然刚要道歉,却听身后传来清越钟鸣。
明德书院前,两个儒生正在槐树下辩论。青衣者挥袖朗声道:仁者爱人!四字真言竟化作金色光盾浮空;白衣书生立即以指代笔凌空书写,银钩铁画的克己复礼变作锁链缠绕而上。文字碰撞间迸发金石之音,震得槐花簌簌落下。
围观童子们齐声喝彩,捧着的竹简无风自动。李昭然分明看见,那些孩童诵读《论语》时,唇间溢出的白气都化作萤火,星星点点没入书院匾额二字中。匾上暗沉的朱漆突然鲜亮了几分,像被注入了新鲜血液。
转过街角,铁器铺传来的不再是叮当锤响,而是精密齿轮咬合的声。赤膊匠人操纵三只青铜手臂,正给机关犬镶嵌琉璃眼珠。那犬形机关核心处符文幽光闪烁,可眼珠里却流转着血色纹路。
小哥对逆种工艺感兴趣?匠人突然扭头,被炉火映红的脸上咧开夸张笑容。李昭然这才发现,此人右眼竟是青铜所铸,瞳孔处细如发丝的红色液体在琉璃管道里蠕动。
济世堂药铺前挤满了人。道袍修士手持桃木剑疾走如风,剑尖挑着的符纸地燃起青焰。与此同时,葛衣医者的银针精准刺入病患穴位,引出的黑气在空中扭曲成蛇形,被道符火焰一口住。焦臭味中,药童脆生生的吆喝格外刺耳:天师府特供避瘟散,三文钱一包!今早新到的货!
临近瓦子巷,忽然听见梵唱阵阵。几个僧侣手持锡杖点地,杖头琉璃珠每触地面便漾开绿色波纹,所过之处麦浪翻滚。农妇们边播种边诵《金刚经》,种子落地时泛起卍字金光。
借佛家愿力催谷?戴斗笠的老农突然冷笑,从怀中掏出一把黍米撒向路边荒地。黍粒入土即化,转眼长出三尺高的七彩穗子。这才是农家的神农百代功
经过一路的四处打听和多方询问,李昭然终于找到了那座传说中的聚贤楼。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原来多亏了这一路奇遇,竟让自己不知不觉中走了两个多时辰。
这一路见识的玄奇景象,也让他终于确信——这是个真正拥有神奇力量的力量的世界。。
这座楼宇在街巷中并不算特别显眼,但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朴气息。与楼主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谈之后,楼主最终决定收留李昭然,并安排他留在楼里当一个打杂的杂役,负责一些日常琐碎的工作。
日子在平淡与忙碌中悄然滑过。聚贤楼作为信息交汇之地,往来者三教九流,谈论的话题更是五花八门。李昭然在擦桌子、上菜、收拾碗碟的间隙,耳朵总会不由自主地捕捉着各种信息。渐渐地,一个词在他耳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童生试。
“听说了吗?下个月初八,州学开考,童生试头场!”
“唉,我家那小子,悬梁刺股半年,不知能否搏个童生功名回来。”
“可不敢大意!听说隔壁郡去年童生试就出了岔子,有邪魔外道混进去捣乱,死了好几个有才气的苗子!”
“嘘!慎言!这事儿透着邪乎,官府都压着消息呢。不过你说怪不怪?这几年各地童生试考场,似乎总不太平…”
“谁说不是呢!我家二叔在衙门当差,私下说,这恐怕不是一家两家逆种能干出来的,背后指不定…咳,喝茶喝茶!”
对话戛然而止,说话之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李昭然端着茶盘,恰好从这桌旁经过,将这番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心头一跳:“逆种?考场袭击?” 结合自己“诗成引才”的异象,他对这所谓的“才气”和“儒道”修炼更加好奇,也更加警惕。如果通过童生试就能获得“才气灌顶”,正式踏上修炼之路,那这无疑是他摆脱当前困境、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关键一步!
武教头又来借酒浇愁?跑堂伙计熟稔地给独臂男子斟上烈酒。那汉子仰头饮尽,空袖管里突然刺出赤红真气凝成的长枪,在墙面刻下二字深痕。
见李昭然盯着看,武者枪尖一挑,酒碗稳稳落在他托盘上:小兄弟好奇兵家手段?他指了指街上巡逻的军士:那些结阵杀敌的,不过是兵家外围。真正的兵仙一脉...突然压低声音:都在皇城地宫修炼血煞阵。
原来:
兵家修士需在兵部登记,修炼《六韬》阵法,武者则在江湖录留名,精研《武经》杀招。但四品以上,兵仙必入朝为将,武者却可云游四方。
正说着,街上鸣锣开道。紫袍官员抬着明镜高悬匾,后方跟着穿阴阳鱼道袍的修士。
天师府又来打擂台了。武者冷笑,上月淮河妖患,府尊要调兵家镇压,天师府却派墨家造了艘机关船。
如今三十六天师里儒道佛各占九席!旁边桌子上的华服商人端起茶盏小酌一口后啧了啧继续说道,剩下九席由墨家、农家、兵家轮值——去年兵家连半席都没捞到!
华服商人对面客的人猛地亮出铜牌,竟是兵家五品昭武校尉:北境妖族异动,还不是我们兵家儿郎用血肉...
话音未落,窗外飞来机关木鸢,吐出卷轴凌空展开:天师府令:各军阵即日起配发墨家破妖弩,抗命者革除兵籍。落款印章竟是半块阴阳鱼半块齿轮。
——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李昭然正收拾大堂酒具,后院突然传来的一声金铁交鸣。他贴着门缝望去,只见月光下武姓武者单手持枪,枪尖挑着张燃烧的血色符箓,对面三名兵家军官的阵图已碎了大半。
姓武的!领队军官抹去嘴角血渍,虽然你在江湖录也是有名有姓的四品武者,但兵部的事可不是你能管的!
铛——
武姓武者将长枪重重顿地,青石板顿时蛛网般裂开。他空荡荡的右袖无风自动,竟凝出半截真气幻化的手臂——那手臂经络分明,连指甲都纤毫毕现,正是四品武者凝虚化实的标志。
去年北境征调的三千新兵。武者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甩开,简上抚远军花名册五个字泛着血光,回来不到三百人,兵部用缺员七成四个字就搪塞过去了?
军官突然结印,破碎的阵图重新凝聚成血色盾牌:你懂什么!没有铁血大阵阻挡,极北妖国的万魂幡早就——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三人同时转头,六道锐利的目光刺向门缝后的李昭然。
晦气!领队军官甩袖,血盾化作锁链朝李昭然咽喉缠来。武姓武者长枪突刺,枪尖绽开一朵白莲虚影截住锁链,顺势将李昭然拽到身后。
滚回你的跑堂去!军官突然收了杀招,冷笑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他指尖弹出一滴血珠,地在李昭然衣襟上烙出个字,兵家的血咒,千里之外也能要你性命。
武姓武者突然大笑:好个兵家气度!枪杆横扫震起满地落叶,待尘埃落定,人已鸿飞冥冥。
——
夜晚回到狭小的杂役房,李昭然躺在床上,思绪翻腾。童生试…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凭借记忆中的那些传世名篇,他或许真有机会一鸣惊人?然而,盘点了一下脑海里的库存,他不禁苦笑。唐诗三百首?能完整背下来的也就那几首最脍炙人口的:《静夜思》、《望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将进酒》(片段)…屈指可数。不过转念一想,每一首都堪称千古绝唱,在这个世界拿出来,效果应该足够震撼。只要控制好“人前显圣”的频率,细水长流,一年一首,支撑个几十年似乎也问题不大?至少,应付童生试应该绰绰有余了。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有限资源”时,大通铺上其他的杂役们聊起了睡前的闲话杂谈,这次声音压得更低:
油灯将熄未熄时,大通铺最里侧的老杂役突然咳嗽两声:今儿个天师府的执事来查账,腰间挂着个新物件——巴掌大的铜镜,背面刻着墨家符文。
年轻杂役顿时来了精神:可是传说中能照出妖邪的洞幽镜?我见执事往粮仓一照,连老鼠洞里的陈米都显了形!
蠢材!老杂役的烟袋锅敲在床沿,那镜子照的可不止是妖。他压低声音:三年前户部侍郎贪腐案,就是这镜子照出了他藏在《孟子》注疏里的密账。
黑暗中有倒吸凉气的声音。此时房梁突然传来轻响,众人抬头,只见一只木制机关蜘蛛正收拢爪牙,缩进瓦缝消失不见。
看吧!老杂役冷笑,连咱们这破屋子都有墨家的耳目,何况童生试考场?听说这次...
“听说...墨家的机关鸟!前些日子有人在城外荒山看见过,那翅膀上的纹路,黑黢黢的,渗着血光,绝对是逆种的手笔!”
呸!什么机关鸟!老杂役的烟袋锅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三十年前我在天工阁当学徒时,正经墨家机关都是青木镶铜的...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哪像现在这些黑铁玩意,翅膀缝里渗的血沫子都能腌咸菜!
“又是墨家逆种?他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搅乱世道呗!听说这次童生试,州学加强了戒备,连天师府都派了人下来坐镇…可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唉,多事之秋…有说书的讲,几千年前那场人妖圣战,妖圣临死前用通天妖法窥探过未来,留下过什么预言…说是这百年内,人族会出一位以舌剑横扫八荒、彻底断绝妖族根基的无敌圣人…所以这些年,那些不甘心的妖族余孽和投靠它们的逆种,才像疯狗一样,专盯着有潜力的读书人幼苗下死手啊…”
“嘶…竟有这等秘闻?难怪…难怪各地总有天才童生莫名夭折,考场也频频出事…这背后,怕是有大妖在搅动风云啊!”
“噤声!这等捕风捉影之事,莫要乱传!小心祸从口出!”
旁人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只留下沉重的叹息。躺在角落的李昭然却听得脊背发凉。墨家逆种的机关鸟…童生试的潜在危险…妖圣预言…舌剑无敌的圣人…专门扼杀天才的阴谋… 这些信息碎片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刚刚燃起的希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才气入体时的温热感。又摊开右手,掌心处,白日里那神秘白衫虚影打入青光的位置,此刻在黑暗中仿佛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一闪而逝。
“童生试…” 李昭然低声自语,眼神从最初的迷茫、憧憬,渐渐沉淀出一种复杂的坚定与忧虑。这条路,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险。但,他已别无选择。那文宫中的巨石,掌心微不可察的光点,还有这扑朔迷离的阴谋,都隐隐指向一个他必须去探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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