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第三日,叶悠悠的气色已然好转许多。她靠在垫高的软枕上,看着旁边摇篮里酣睡的小儿子。小家伙被取名为“萧珩”,取“持之以珩”之意,寄托了父母希望他如美玉般温润又坚韧的期望。萧珩虽提前来到人世,却十分健康,能吃能睡,很少哭闹,让叶悠悠省心不少。
萧宸和萧玥被嬷嬷带着轻手轻脚地进来,趴在摇篮边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弟弟。萧玥伸出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弟弟软乎乎的脸颊,奶声奶气道:“弟弟好小,好软。”
萧宸则一副小大人模样,压低声音对妹妹说:“母妃生弟弟很辛苦,我们小声点,让母妃和弟弟多休息。”
听着孩子们稚嫩的话语,叶悠悠心头一片柔软。正温馨间,外间传来宫人低声请安的声音,紧接着,萧绝的身影便出现在内室门口。他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身形挺拔,只是眼下仍有淡淡青影,显是这几日也未曾安寝。
他手里没带惯常的奏折,也没让福顺跟着,而是亲自拎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楠木盒子。
“父皇!”萧玥欢快地跑过去,萧宸也规矩地行礼。
萧绝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儿子点了点头,目光便落回床上的叶悠悠身上,眼神温和:“今日感觉如何?可还疼?”
叶悠悠摇摇头:“好多了,陛下不必挂心。” 误会解开后,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虽已消散,但骤然经历生产与剖白,相处时反倒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情与劫后余生的珍惜。
萧绝让嬷嬷先将两个孩子带出去玩,自己走到床边坐下,将两个楠木盒子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
“这是什么?”叶悠悠有些好奇。按惯例,妃嫔生产后,皇帝多半赏赐金银玉器、绫罗绸缎、或是晋位份。但看这两个盒子朴实无华,不像是装那些东西的。
萧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亲手打开了第一个稍大些的盒子。
里面并非珠光宝气,而是一册册装订整齐的书卷,纸张新旧不一,有些边角还微微泛黄卷曲,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书脊上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书名:《岭南瘴疠方论》、《陇西伤科摘要》、《东海岛夷药物考》、《滇南草本图谱》……竟都是各地的医书,其中不乏一些流传不广、甚至近乎失传的民间偏方辑录。
叶悠悠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取出一本《陇西伤科摘要》翻看。这本书她曾听太医院的老院判提过一句,说是前朝一位隐居陇西的军医所着,对战伤处理颇有独到之处,可惜原本毁于战火,仅有零星抄本散落民间,极难寻觅。
她一页页翻过去,更惊讶地发现,在许多页面的空白处,竟有朱笔写就的蝇头小楷批注。那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正是萧绝的笔迹。
“此方‘金疮止血散’,主药三七、白及,辅以地榆炭、仙鹤草,止血生肌之效甚佳,尤适于外伤出血。可令医塾推广,边军或有用处。”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另一页:“三七产自西南,已命黔州府岁贡增三成,专供医塾及边军药局。”
再翻几页:“‘接骨续筋膏’,需用虎骨、自然铜,虎骨难得,可试以豹骨、狗骨替代,验证其效。自然铜矿脉已着工部勘探。”
“此‘驱寒活络汤’,方中‘雪莲’一味,仅天山绝顶有产,已遣专人采买,然数量稀少,价昂,当慎用,或寻他药替代。”
几乎每一本医书的扉页或关键处,都有类似的批注。有的是点明药方价值,建议推广;有的是标注药材产地,告知已做了相应安排;有的是指出其中疑难或缺憾,提出替代或验证思路。
这些批注,绝非一日之功。他是在繁忙的政务之余,一页页看过这些医书,记下了她可能感兴趣或是有用的内容,并默默动用皇权,去为她搜集药材、铺平道路。
叶悠悠的手指拂过那带着墨香的熟悉字迹,心头像是被温热的泉水缓缓浸过,又暖又胀。她想起自己偶尔在查看医塾学员病案,或是研究新方时,心中闪过的那些念头:
【西南的‘血竭’止血效果据说极好,可惜宫里存货不多,也不好找。】
【杜仲安胎固肾,若是能自己培育一些就好了,不必总依赖贡品。】
【各地民间其实有许多有效的土方子,要是能搜集起来整理验证,该救多少人……】
她只是想想,甚至未必说出口,最多是在心声里嘀咕几句。可他……竟然都记得?不仅记得,还默默去做了?
她抬起有些泛红的眼眶,看向萧绝。
萧绝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避开她过于明亮的注视,打开第二个较小的楠木盒。里面是几个密封得极好的油纸包,上面贴着标签。
“这是朕让林卫他们四处搜寻,还有各地进贡时特意留意,找到的一些种子。”他指着标签,一一介绍,“‘血竭’藤的种苗,产自南疆,据说在当地也是稀罕物,好不容易找到几株能育种的母株,连土一起快马送来的,看看能不能在京郊暖房里培育。”
“‘杜仲’树苗,这是巴蜀来的,已经过了育苗期,是现成的小树,栽在盆里一起运来的,就放在你锦瑟轩的后院暖阁里,让人小心照看着。”
“‘滇重楼’、‘天山雪莲’的种子……这些极难成活,但朕想着,你或许有兴趣试试。还有些其他你提过或医书上标注稀缺的药材种子,都在这儿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看着叶悠悠怔怔捧着医书、望着种子的模样,继续道:“朕知道,金银珠玉你不稀罕。你心里惦记的,是那些还没救的人,是那些还没验证的药方,是想把医塾办得更大更好。”
“等你身子彻底养好,出了月子,朕就把城西皇家别苑旁边那几百亩上好的药田划给你。那里背山面水,土质也好。你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建多大的药圃、多宽敞的医塾校舍、甚至你想弄个专门验证药方的‘实验室’,都由你。内务府和户部的银子,随你支用。”
叶悠悠听着,视线渐渐模糊。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医书扉页上他批注的字迹,那熟悉的笔锋,此刻看来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温度。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记得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心愿。
记得她不仅仅想做一个宠妃,更想用自己的能力,去真正做些什么。
他不是在用帝王的赏赐来安抚她,而是在用“懂得”,来回应她。
【原来……他一直记着。】 这个心声,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暖意,清晰地传入了萧绝的感知中。
萧绝心头一松,连日来的忐忑和小心翼翼,终于被这股暖流熨帖。他伸出手,覆盖住她拿着医书的手,掌心温热。
“以前……是朕想岔了。”他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和坦诚,“总想着朕是皇帝,朕给你的,自然要是最好、最盛大、最无可指摘的。却忘了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也忘了……信任本该是相互的。朕不该瞒着你布局,让你不安。”
叶悠悠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指,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是我钻了牛角尖……谢谢你,萧绝。” 她第一次,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陛下”。
萧绝眼眸深处亮起光,仿佛被这一声轻唤注入了无限生机。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跟朕说说,”他指着那些医书和种子,“你接下来,最想先做什么?医塾扩建,药田规划,还是先试种这些宝贝种子?”
叶悠悠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安心与踏实。她拿起那本《陇西伤科摘要》,指着萧绝的批注:“你批的这条很好。三七增产,专供医塾和边军药局,既能保障供应,又能让学员们接触实战性更强的药方。我想,等医塾扩建后,可以专设一个‘外伤急救科’,请有经验的军医来授课,将这些经过验证的、适合战场和民间的伤科方子系统传授下去。还有这些各地搜集的偏方,需要整理、筛选、验证,我想组建一个小组专门来做这件事……”
她娓娓道来,眼中重新焕发出那种萧绝熟悉的神采——那是属于叶悠悠的,对事业和理想的热情与专注。
萧绝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或提出一两个关于药材供应、人员调配的实际建议。两人头挨着头,对着医书和种子,低声商议着,氛围温馨而融洽。此刻,他们不是帝王与妃嫔,更像是一对志同道合的伙伴,在共同规划着关乎许多人福祉的未来蓝图。
那份因误会而产生的芥蒂,在这份非比寻常的“懂得”与“支持”面前,已然消弭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厚、更加稳固的信任与亲密。
然而,沉浸在温情规划中的两人并不知道,就在萧珩皇子降生、叶家平反、帝妃情浓的同时,某些潜藏在朝野深处的视线,已悄然聚焦。后位虚悬已久的悬念即将揭晓,一位身世清白、功高盖世、圣宠无双、且将带来更多变革的皇后即将上位,这触动的,远不止是后宫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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