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岔开话题,安禾看向了秦瑶手里端着的水,于是开口道:
“瑶瑶,这一大早的,你端着水这是要去干什么?”
秦瑶无奈地撇了撇嘴,晃了晃手里的水盆,水波轻轻荡漾,映出她带着点认命表情的脸:
“还能干什么?当老妈子去伺候少爷洗脸呗。”
她语气里带着抱怨,但脚步却未停,径直朝着赵学安的房间走去。
安禾和小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咧得更开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隐约听见从赵学安虚掩的房门里,传来那小子清亮又带着十足讨好意味的声音: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那声音甜得发腻,听得安禾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嘴里“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视表情。
这赵学安,装乖卖巧的功夫真是日益精进,炉火纯青。
但鄙视归鄙视,她随即又高兴起来,摸着下巴暗自思忖:
这小子手段如此了得,又会卖惨又会撒娇,近水楼台,死缠烂打,可见小环那五十两银子的赌注,自己赢面是越来越大了。
想到即将到手的意外之财,安禾觉得睡不够的那点困倦都一扫而空了。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天光未亮,整个驼队便已整装待发。
几十头骆驼排成蜿蜒的长队,安静地等待着指令。
驼铃尚未响起,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种即将踏上未知旅程的肃穆与隐隐的兴奋。
阿扎木如约而至。
他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异域服饰,身姿挺拔,在晨曦微光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和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仿佛自带光华,与周围黄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秦瑶一见到他,眼前便是一亮,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明快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阿扎木,早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秦瑶身侧的赵学安,在看到阿扎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护食的小狼,死死地盯着耀眼夺目的阿扎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都绷出了清晰的线条,握着缰绳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白。
然而,就在秦瑶似乎有所感应,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刹那,赵学安脸上的阴沉与锐利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迅速切换上一副纯良无害甚至带着点腼腆的表情,还主动朝着阿扎木的方向,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阿扎木,这一路就辛苦你了。”
这变脸的速度之快,情绪转换之自然,看得一旁的安禾和小环叹为观止。
安禾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的,引得周围几个正在最后检查驼鞍的伙计都好奇地看向她。
安禾赶紧捂住嘴,强行止住笑意,对着投来询问目光的秦瑶和阿扎木摆了摆手,胡乱找了个借口解释道:
“没、没什么!就是想着咱们这就要出发去西域赚大钱了!心里高兴!对,高兴!嘿嘿……”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一脸“纯真”的赵学安,心里都快笑翻了。
秦瑶虽然觉得安禾这高兴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深究,转头继续与阿扎木确认最后的行程细节。
随着牵驼人一声悠长的吆喝,庞大的驼队终于缓缓开动。
沉重的驼铃“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节奏缓慢而沉稳,与骆驼宽厚踏实的步伐相应和,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正式宣告了沙漠之旅的开启。
骆驼队伍排成一条细长的直线,如同一条移动的剪影,沉默而坚定地向着西方那片无垠的黄色世界行进。
离开了敦煌绿洲,眼前的景色迅速变得越发荒凉。
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两种颜色:头顶是灼热的蓝,脚下是绵延无际的黄。
风卷着沙粒,无休无止地吹拂着,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
第一天在适应与新奇中度过。
当夜幕降临,星空如同巨大的黑色绒布上撒满了碎钻,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璀璨得令人窒息。
这是与中原和西南都截然不同的壮丽星空,暂时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也带来了一种置身于浩瀚宇宙间的渺小感。
昼行夜宿,队伍保持着稳定的速度。
走了约莫一天一夜后,前方原本平坦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而诡异的阴影。
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并非沙丘,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由无数巨大风蚀岩柱和奇形怪状土丘组成的石头林。
它们如同被巨斧随意劈砍过一般,千疮百孔,姿态狰狞,在烈日下投射出光怪陆离的阴影。
风声穿过这些石柱间的孔洞和缝隙,发出各种尖锐、呜咽、如同鬼哭狼嚎般的怪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便是西域道上鼎鼎大名令人谈之色变的“鬼哭林”。
它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横亘在商路之上。
要么冒险穿过这片巨大的石头迷宫,要么就得花费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绕行远路。
阿扎木指着前方那片如同魔域的石头林,神色平静,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
他拍着胸脯,向秦瑶和安禾保证:“二位东家请放心,这鬼哭林我走过很多次,对里面的路径还算熟悉。”
“只要跟紧我,不随意乱走,我有把握带大家安全穿过,最多三日,便能走出这片林子。”
他的语气沉稳,眼神笃定,带着常年行走于此的自信。
秦瑶和安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权衡与谨慎。
阿扎木是她们花钱请来的通译和向导,按理说应该信任他的专业。
但这“鬼哭林”凶名在外,传说中不知吞噬了多少商旅和驼队,仅凭他一面之词,就将整支队伍的性命和全部身家押上,风险实在太大。
两人低声商议了片刻。
秦瑶看向阿扎木,语气客气但带着决断:
“阿扎木,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但这鬼哭林非同小可,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不能完全将希望寄托于一次冒险。”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队伍暂时在鬼哭林外围一处有水源的背风地扎营,停留一天。
这一天并非单纯休息。
秦瑶派出了几个机灵的伙计,分散在鬼哭林外围的几个主要入口附近,留意观察是否有其他也要穿越林子的商队。
运气不错。
等到第二天下午,果然有一支规模比他们稍小,主要由回鹘商人组成的驼队,也抵达了这里,同样准备进入鬼哭林。
秦瑶和安禾立刻亲自前去接洽。
那支回鹘商队的首领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商人,同样对鬼哭林心存忌惮。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协议:结伴而行,互相照应。
阿扎木熟悉路径,可以作为先导;回鹘商队也有自己的向导,可以互相印证,确保路线的正确。
人多力量大,万一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彼此支援。
如此一来,风险便大大降低。
秦瑶和安禾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次日清晨,两支合并后的庞大驼队,在领队们悠长的吆喝声和愈发密集的驼铃声中,如同两条汇流的溪水,缓缓流入了仿佛张着巨口的“鬼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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