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脸上原本明媚的笑容微微凝滞,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或者说些什么,比如“我可以常来看你”,或者“也许以后……”
但话语在喉咙里滚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内心深处知道,阿扎木说的是对的。
她的人生信条是“在路上”,是探索,是征服,是体验不同的风景与人情,而非固守一隅。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这份自由,哪怕对方是让她如此心动的阿扎木。
她最终,只是默认般地,轻轻垂下了眼睫。
阿扎木看着她那欲言又止最终归于沉默的坦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痛楚,但嘴角却依旧维持着那抹温柔的弧度。
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此刻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他声音更轻了些,却字字清晰,敲打在秦瑶的心上:
“秦瑶,如果不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结果,一个安稳的未来,那么,就不要轻易开始。否则,当你像鹰一样飞走,继续你的旅程时,会把我的心也一并带走。”
“从此之后,留在这片沙漠里的,就只剩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日夜眺望着你离去的方向。那对我太残忍了。”
秦瑶听着他这番理智却又充满深情与克制的话语,心中百感交集。
有遗憾,有不舍,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理解的释然。
她抬起头,望向阿扎木那双仿佛盛满了整个西域星空的眼睛,最终,扬唇露出了一个同样带着释然与敬意的笑容,干脆利落地说道:
“好。阿扎木,听你的。”
就在这时,阿扎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一根粗大土黄色廊柱后,那片急速缩回去的衣角,以及那双在阴影里死死盯着他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是那个叫赵学安的小子。
阿扎木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既然注定无法拥有,那么,在离开前,给这个明显也对秦瑶抱有非分之想并且能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情敌添点堵,似乎也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秦瑶脸上,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漾起温柔的涟漪,轻声请求道:
“那么,在告别之前,秦瑶,我能抱一抱你吗?就当是给这段还未开始便要结束的情谊,一个留念。”
秦瑶看着眼前这个如此清醒又如此令人心动的男子,心中亦是充满了复杂的感慨与不舍。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阿扎木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将秦瑶拥入怀中。
他的动作克制而珍重,仿佛在拥抱一件易碎的珍宝。
秦瑶也抬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两人在楼兰古城的夕阳下静静相拥,远处驼铃声声,如同为他们奏响的离别序曲。
阿扎木闭上眼,将下巴轻轻抵在秦瑶的发顶,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那份不同于西域香料的味道,那是自由与远方的气息。
他要将这一刻的感觉,这怀抱里的温暖与柔软,牢牢地记住。
然后,在两人即将分开的瞬间,阿扎木低下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那双他注视了许久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
一触即分。
阿扎木退后一步,看着秦瑶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低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眷恋与告别:
“秦瑶,谢谢你。这或许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秦瑶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看着阿扎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绝的放手,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
她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回应道:“我也是。”
而此刻,躲在廊柱后面的赵学安,将那个拥抱和那个短暂的亲吻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个碍眼的异域男人撕碎。
阿扎木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廊柱后那道愤怒的目光,他非但不恼,心中那份因放手而产生的惆怅,反而被一种小小的快意所取代。
楼兰的夜晚,不同于沙漠的死寂,也不同于敦煌的边塞苍凉,带着一种异域特有的、混合着香料、烤馕和尘土的沉闷气息。
月光透过客栈雕花的窗棂,在房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而扭曲的影子,如同此刻秦瑶有些纷乱的心绪。
她轻轻推开房门,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混杂着疲惫、释然与若有若无惆怅的神情。
一直竖着耳朵留意动静的安禾立刻从床铺上弹坐起来,贼兮兮的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的秦老大?咱们西域第一美男子的滋味如何?”
秦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得意的笑容炫耀自己的“战果”,或者用戏谑的口吻描述过程。
她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铺边坐下,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西域一路的风沙。
这反常的态度让安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连一旁正就着油灯缝补衣物的小环也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好奇地抬起头望过来。
“怎么了这是?”安禾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凑近了些。
“没成?不能吧?我看那阿扎木看你的眼神,明明也是有意的啊?”
秦瑶抬起眼,目光有些游离,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将与阿扎木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安禾和小环听。
从阿扎木那声缱绻的“秦瑶”,到他真挚的赞美,再到他那句如同冰水浇头般的“但是,你不属于西域”,以及最后那段关于“不要开始,否则会带走我的心”的理智而深情的剖析。
随着秦瑶的叙述,安禾脸上戏谑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深的触动。
就连小环,也听得怔住了,手里捏着的针线活完全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着。
秦瑶的话音落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传来的不知名的夜虫鸣叫,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更衬得这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安禾和小环似乎都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番话。
她们习惯了秦瑶在感情上的所向披靡和潇洒转身,习惯了那些男子或痴缠或怨恨的目光。
却从未遇到过像阿扎木这样,明明动了心,却能亲手斩断情丝,而且理由如此让人无法反驳。
过了许久,是小环先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道:
“瑶小姐,我仔细想了想,阿扎木先生说的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说道:
“现在回头想想,以前那些被你‘抛弃’的公子们,好像都挺惨的。”
她抬眼看了看秦瑶,见对方没有动怒的迹象,才接着举例:
“你还记得京城的那个柳公子吗?我这次在京城又碰到他了。”
小环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忍。
“他整个人瘦得都快脱相了,眼神也是灰败的。一看见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过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抓着我的袖子就急切地打听你的消息。”
“问你好不好,问你什么时候愿意再见他一面……那模样,看得我心里都怪不好受的。最后我只能胡乱搪塞了几句,赶紧找借口跑开了。”
小环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扎在了秦瑶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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