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黑虎岭深处的雾气终日不散。天还没亮,训练场上已经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惊飞了林间的宿鸟。
狗娃带着他的突击班,第十三次演练登城动作。战士们扛着特制的云梯,在模拟城墙前反复冲击。雨水把土墙泡得泥泞,不时有人从梯子上滑落,立即又咬牙爬起。
“快!再快!”狗娃嘶哑着嗓子,“鬼子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一个新兵在攀爬时崴了脚,疼得额头冒汗,却死死抓着梯子不松手。狗娃正要训斥,却看见那兵娃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嘴唇都咬出了血。
“下来吧。”狗娃语气软了下来,“去医务所包扎。”
小兵倔强地摇头:“班长,我能行!听说打辉南时,有个战士肠子流出来还爬了二十米...”
狗娃心头一紧,想起牺牲在辉南的陈小栓。他拍拍小兵的肩膀:“活着才能多杀鬼子。去包扎,这是命令。”
与此同时,炮兵阵地上,赵大海正带着炮手们做最后的校验。雨水顺着炮衣往下淌,战士们用身体护住瞄准镜,一遍遍重复着参数计算。
“标尺三百八十,方向向左零五...”赵大海的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记住,第一轮必须打掉东门碉堡!”
一个新调来的炮手忍不住问:“营长,咱们这些炮,够用吗?”
赵大海没有回答,只是掀开炮衣,露出擦得锃亮的炮管。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十几道划痕——每道代表一次战斗。
“这炮,”他轻声说,“跟着咱们从五道沟打到辉南,从没掉过链子。”
在指挥部,气氛更加凝重。杨帆和徐向前对着沙盘,已经两天没合眼。沙盘上的桦甸县城被红蓝两色小旗插得密密麻麻,每个旗子都代表着一支队伍的生死。
“最新情报。”李新民浑身湿透地闯进来,“鬼子往城墙上运了四挺重机枪,位置在这里...还有这里...”
他用颤抖的手在沙盘上插下新的标记。
徐向前眉头紧锁:“比预想的多了两挺。突击队压力会很大。”
杨帆沉默片刻,突然问:“王铁锤的炸药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分批运到指定位置。”周政委回答,“高占魁扮成粮商,成功混进了城。炸药就藏在运粮车里。”
这时,电台传来急促的嘀嗒声。译电员念出电文:“友军各部均已就位。辽南支队请求确认总攻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杨帆。
“按原计划,明晚子时。”杨帆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黄昏时分,雨下得更大了。各营连开始分发作战物资。不再是往常的窝头咸菜,而是白面馍馍和炖肉——这是特意准备的战前餐。
铁柱巡视到三连时,看见战士们正默默擦拭武器。没有人说话,只有枪栓拉动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营长,”一个老兵突然问,“你说...咱们能打下桦甸吗?”
铁柱环视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这些面孔有的还带着稚气,有的已经刻满风霜。
“记得打辉南前,也有人这么问。”他提高声音,“当时我说:不管打不开得下,这一仗必须打!今天我还是这句话——咱们不是在为自己打仗!”
他抓起一个馍馍咬了一口:“为了那些被鬼子杀害的乡亲,为了还在受苦的东北老百姓,这一仗,必须打!”
夜幕降临,指挥部里依然灯火通明。杨帆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桦甸的轮廓。这座县城,将成为抗联命运的转折点——要么一战成名,要么万劫不复。
“支队长,休息会儿吧。”陈知远端来热汤。
杨帆摇头:“老陈,你说我们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陈知远毫不犹豫,“就算打不下来,也要让鬼子知道,中国人还在抵抗!”
子夜时分,杨帆突然下令召开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令人意外的是,他让每个营连主官都带上一个普通战士。
狗娃带着那个崴脚的小兵走进指挥部时,紧张得手心冒汗。
杨帆看着这些最基层的战士,语气平和:“明天这一仗,你们怕不怕?”
小兵鼓起勇气:“报告支队长!不怕!”
“说实话。”
小兵低下头,声音变小:“...有点怕。”
杨帆笑了:“我也怕。但害怕不丢人,重要的是战胜恐惧。”
他走到沙盘前,亲自给战士们讲解作战计划。每个细节都不放过,就像在教导队上课一样耐心。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送死,是胜利。活着回来,才是对牺牲战友最好的告慰。”
会议结束后,雨渐渐停了。月亮从云缝中露出半张脸,把清冷的光辉洒向山林。
狗娃带着小兵往回走,突然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包扎还要来吗?”
小兵摇头。
“因为我想让你记住今晚。”狗娃望着月亮,“等我们老了,要告诉子孙后代,在这个晚上,有一群中国人,明知可能回不来,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战士们抱着枪和衣而卧,没有人真正入睡。远处,桦甸县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杨帆走出指挥部,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明天这个时候,这片土地将被炮火覆盖。但他知道,这场风雨过后,必将迎来新的黎明。
而此刻,在桦甸城内,高占魁正对着一车“粮食”发呆。这些看似普通的麻袋里,装着足以改变战局的秘密。
风雨前夜,万事俱备。只待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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