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大陆,确实如我最初对马保国他们描绘的那般,成为了上清界不可或缺的“后花园”。
只不过,这座“花园”里栽种的,不再是奇花异草与悠闲时光,而是林立的工厂、轰鸣的流水线、被精确计算产出的资源,以及被百倍时间流速所扭曲的、高效到冷酷的庞大产业链。
钢铁取代了藤蔓,数据流覆盖了溪流,利益的齿轮咬合声淹没了鸟兽的啼鸣。整个大陆,如同一台被注入超规格燃料的巨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为上清界的繁荣与霸权,输送着无尽的养分。
然而,在这片被深度开发、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烙上合作印记的版图上,却有一处地方,显得格外“宁静”而“不合时宜”——精灵岛。
以囚实、小狸子、青木老祖等为首的天渊顶级大妖,以及上清界阿蛮,囚实等高层,都心照不宣地、刻意地避开了对精灵岛及其周边海域的染指。新规划的传送阵和运输航线会巧妙地绕开这里,资源勘探的图纸会在这里留下空白,即便是最贪婪的合作项目,其边界也会在精灵岛的海岸线外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这座岛屿与外面那个喧嚣、功利、日新月异的世界隔绝开来。
而上清界的人族游客,对精灵岛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初的惊艳、狂热与暴富传说带来的冲击波已经过去。如今,来到这里的人,更多的是寻求一份在钢铁丛林与高效压榨之外,难得的、带着怀旧色彩的“原生态”体验。他们依旧会享受洁白的沙滩、清澈的海水、狐族少女的微笑和“就三桌”那任性的美味,但眼中已不再有最初的震撼与贪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放松,甚至是一丝对“古董”的观赏性情趣。
客流不再汹涌,却维持着一种稳定而体面的规模。精灵岛,成了两界剧烈碰撞与深度融合过程中,一个被共同默许保留的“样本”,一个用于点缀和回忆的“净土”,一个证明过往某种温情与可能性确实存在过的“活化石”。
有时候,我躺在“就三桌”小院的竹椅上,看着远处海平面上那些隐约可见的、属于其他区域的巨型运输飞舟轮廓,听着风中传来的、极其遥远的机械嗡鸣,会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一切的“特殊待遇”,这方被小心翼翼保留的“净土”,或许并非因为我墨渊辰有多大的面子或余威。
更像是……因为我这个老家伙还固执地守在这里,守着一家每天只做三桌菜的小饭店,象征着一段他们不愿彻底否定、却又无法回头、甚至有些碍眼的过去。
一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活见证。
他们保留精灵岛,如同保留一件不再实用却颇有来历的旧物,既是对过去某种情谊的残余尊重,或许……也带着一丝不愿直视的避讳。
毕竟,当整个世界都在向着一个明确而功利的方向狂奔时,一个停在原地、提醒着另一种可能性的“老东西”,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刺眼。
不过,这样也好。
至少,我这里还有三桌清净,一溪流水,几杆修竹,和一个愿意陪我守着这“过时”日子、只关心锅里火候的老朋友。
外面的世界任凭它翻天覆地,我这里,风云不动。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就三桌”的后厨,灶火映着两张沟壑渐深的脸庞。
……
小小和小八夫妻离开精灵岛出去转了一圈,小小说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直接回了青丘。小八和小柔回来之后就躲进了“就三桌”的厨房。
小八挽着袖子在砧板前切笋,刀法依然精准,眉宇间却没了往日的飞扬神采。秦柔在一旁安静地择菜,偶尔抬头看看丈夫,眼底藏着同样的茫然。
“爷爷,”小八突然停下刀,声音有些发闷,“你知道吗?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和小柔去北境看了,那里建起了连绵的晶矿提炼厂,雪原被挖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融化的雪水都是灰色的。我们遇见一群雪狼族的孩子,他们不认识麒麟,却能用流利的人族语背诵矿产分布图。”
灶台前翻炒着青菜的大嘴动作缓了缓,锅铲碰在铁锅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还去了北边的古战场遗址,”小八的声音更低了些,“现在那里是‘跨界实弹演习区’。我和小柔站在警戒线外,看着人族和妖族混编的部队用我们没见过的武器演练战术……那些武器的能量波动,让我觉得很陌生。”
秦柔轻轻握住小八沾着水珠的手腕,无声地安抚。
“经过几个新建的‘妖工智能培训中心’,看到那些年轻妖族排队学习操作机械臂和编程语言时脸上兴奋的表情……我应该高兴的,爷爷。”小八转过头,眼中是真切的困惑,“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找不到以前的快乐了。以前和小柔在宝藏岛捡石头,在溶洞里听水声,甚至被海豚大叔泼一身水……那些简单的快乐,好像被外面的轰鸣声盖过去了。”
我慢慢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青瓷碗,碗沿映出我如今花白的鬓角和平静的眼纹。大嘴也压了火,厨房里只剩下柴火偶尔的噼啪声。
两个老家伙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岁月与了然。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指节分明、不复年轻时光滑的手,沉默了很久。
该怎么回答呢?
告诉他,这就是文明碰撞的必然?告诉他,进步总是伴随着某些东西的消逝?还是告诉他,有些快乐注定只属于特定的时光和未被侵扰的山水?
最终,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结实却微微绷紧的肩膀,像很多年前他刚学飞时那样。
“菜要凉了。”大嘴瓮声瓮气地打破沉默,重新点燃灶火,“今晚有新鲜的笋,你爷爷特意去后山挖的。”
油锅重新响起滋啦声,蒸汽升腾起来,模糊了窗外的星空,也模糊了年轻麒麟眼中那些暂时无解的问号。
有些答案,需要时间自己熬煮。而老家伙们能做的,不过是守住这方灶台,让迷茫的孩子回来时,总有一碗热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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