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蓟城,燕王府。
慕容垂盯着河套方向最新送来的战报,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暖阁里,几名心腹将领和谋士垂手侍立,气氛凝重。
“铁弓和刘方在河套西部进展这么快?”
慕容垂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董琥那一万五千援军呢?巴鲁不是号称部落第一勇士吗?就这般不堪一击?”
负责军情的将领上前一步,躬身道:“回王爷,风陵渡一战,巴鲁中了铁弓埋伏,先锋三千骑近乎全军覆没,巴鲁本人被擒。后续部队在渡口以北二十里扎营,与潜龙军形成对峙,不敢再轻易前进。铁弓所部趁机巩固占领区,清理董琥残余势力。刘方的晋州军也从南线压迫,河套西部……董琥的地盘,十去七八了。”
另一名将领忍不住道:“王爷,不能再等了!河套若全入潜龙之手,下一个就是咱们燕州在河套东北那块地!那是咱们南下重要的跳板,万不能丢!”
慕容垂何尝不知?
那块地盘是他上次趁乱好不容易抢下的,水草丰美,更是战略要冲。
丢了,燕州就被彻底锁在长城以北。
“出兵?”慕容垂看向说话的将领,“出多少兵?怎么出?”
将领愣了下:“自然是精锐尽出,与铁弓决战,保住咱们的地盘!”
“愚蠢!”
慕容垂尚未开口,首席谋士已经厉声呵斥,“精锐尽出?你当草原上那支红衣营是摆设?你当潜龙李晨的主力死光了?此刻我燕州若大举南下河套,便是将整个后背卖给草原狼,将侧翼暴露给潜龙虎!届时别说河套那块地,燕州本土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那将领被训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
慕容垂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先生说的对。此刻大举出兵河套,是取死之道。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铁弓步步紧逼,最后兵临城下,让我们把到嘴的肉吐出来?”
谋士沉吟片刻,缓缓道:“王爷,为今之计,不可不出兵,亦不可出重兵。某以为,可派出一支精悍骑兵,人数不必多,三五千即可,以‘巡边’‘防溃兵流窜’为名,进驻咱们在河套东北的地盘,加固防御,彰显存在。同时,派人密会铁弓……甚至潜龙李晨,试探其态度。”
“示弱求和?”慕容垂脸色不太好看。
“非也,是显示我燕州有守卫疆土的决心,但又不愿扩大冲突的姿态。铁弓在河套虽进展顺利,但也绝不愿此时与王爷全面开战。他的主要敌人是董琥,是可能介入的宇文卓。我们派出的这支兵力,就如同一根刺,扎在那里,让铁弓不能安心东进,必须分兵防备。如此,既能延缓潜龙吞并河套全境的步伐,为我燕州争取时间,又不过度刺激潜龙和草原,避免两线作战。”
慕容垂沉默良久,缓缓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传令,让慕容恪率五千黑狼骑,即刻出发,进驻河套东北大营。告诉慕容恪,守好地盘,没有本王命令,不得主动挑衅潜龙军。但若潜龙军敢越界一步……给本王狠狠打回去!”
“是!”
命令下达,慕容垂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五千精骑,在广阔的河套战场,不过是杯水车薪。
能起到多少牵制作用,全靠铁弓如何判断,以及……潜龙那位至今未动的主帅李晨,和那位鬼谋郭孝,到底在盘算什么。
河套的棋,越下越让他心惊胆战。
河套西部,铁弓大营。
军帐内弥漫着血腥气和金疮药的味道。
铁弓赤着上身,左肩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军医刚刚处理完伤口退下。
副将脸上带着愤懑和后怕:“将军,董琥那支分出来的援军,比预想的难缠。那帮部落兵打起仗来不要命,仗着熟悉地形,四处袭扰。昨日那场遭遇战,若不是将军反应快,那一箭就不是擦肩而过了。”
铁弓面无表情,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疼痛让他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却依旧沉静:“预料之中。董琥能在西凉立足,麾下岂能全是废物?那一万五千人,是他在东部的根基力量,如今困兽犹斗,退无可退,自然凶狠。”
“可咱们的伤亡……”副将声音低沉,“这几日折损了八百多弟兄,伤者过千。继续打下去,代价太大了。”
铁弓走到简陋的沙盘前,看着河套错综复杂的地形标记:“主公和郭先生的命令,是拿下河套,牵制董琥及宇文卓侧翼,搅乱局势。如今董琥主力半数被我们拖在这里,金城压力减轻,目的已经部分达到。至于全占河套……”
“燕王已经派兵进驻东北,态度不明。我们若逼得太急,恐生变数。”
“那接下来怎么办?”副将问。
铁弓手指点在沙盘上几处关键位置:“停止大规模东进。以现有占领区为根基,构筑防线,清剿残敌,安抚归顺部落。重点防备两个方向:一是北面燕王的黑狼骑,二是东面董琥援军可能狗急跳墙的反扑。另外……”
“派人去接触燕王派来的将领慕容恪。不必谈什么条件,只需传递一个信息:潜龙无意与燕州为敌,河套之事,乃与董琥、宇文卓的恩怨。燕州若能保持中立,潜龙拿下河套后,愿与燕州划界而治,互通商贸。”
副将眼睛一亮:“将军是想稳住燕王?”
“能稳住最好。”铁弓道,“稳不住,也要让他犹豫。我们的兵力,不能再分散了。真正的硬仗,恐怕不在河套。”
铁弓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是金城。主公和郭先生的主力至今未动,到底在等什么?
等宇文卓和董琥合兵金城城下?
那岂不是将西凉盟友置于绝境?
铁弓想不明白,但他相信郭孝的谋划。
那位鬼谋先生的算计,从来不是常人能轻易看透的。
西凉,金城。
王府书房的气氛,比河套的大营更加凝重。
董璋来回踱步,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楚怀城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
白狐晏殊则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品着茶,仿佛窗外即将到来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寻常春雨。
“先生!”董璋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焦虑,“探马回报,宇文卓的两万私兵前锋,距离金城已不足百里!董琥那蠢货虽然分兵河套,但剩下的兵马,也正从东面压过来!最迟三日,敌军便能兵临城下!而我们……满打满算,能战之兵不足三万!潜龙李晨那边,除了铁弓在河套有些动作,主力至今未见一兵一卒来援!郭奉孝当初承诺的支援呢?”
楚怀城也看向白狐,沉声道:“先生,郭孝用兵向来神鬼莫测,但此次……是否太过行险?若金城有失,西凉易主,潜龙失去盟友,河套即便拿下,也成孤地,又有何用?”
白狐放下茶盏,用布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抬眼看向焦急的两人,微微一笑:“王爷,怀城,稍安勿躁。郭奉孝的算计,若是轻易被你我,被宇文卓看穿,那他也就不配‘鬼谋’之称了。”
“可事实是,敌军将至,援军未至!”董璋急道。
白狐走到沙盘前,手指在金城位置点了点:“王爷请看。金城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有怀城统兵,有老夫坐镇,守上数月,不成问题。宇文卓和董琥合兵,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宇文卓私兵虽精,但劳师远征,粮草补给漫长。董琥新败于河套,分兵之后实力受损,士气不振。二者联手,并非铁板一块。”
“即便如此,兵力悬殊也是事实!”楚怀城道。
白狐捻须,眼中闪烁着洞察世情的光芒:“郭奉孝要的,或许正是让宇文卓和董琥‘顺利’会师,兵临金城。”
董璋和楚怀城同时一愣。
“先生何意?”董璋不解。
白狐缓缓道:“宇文卓此人,刚愎自用,却又多疑。若潜龙主力早早现身援救金城,他便会集中力量,寻求决战。但潜龙主力迟迟不动,宇文卓反而会疑神疑鬼,猜测郭孝是否另有图谋。这种疑虑,会让他用兵束手束脚,也会让宇文卓与董琥之间的猜忌加深。此乃攻心。”
“其次,”白狐继续分析,“宇文卓此番西征,动用的是私兵和部分朝廷军。朝廷军调动受江南和柳承宗掣肘,粮草不济。时间拖得越久,宇文卓的后勤压力越大,朝廷内部的反对声音也会越大。郭孝或许在等,等宇文卓师老兵疲,等朝廷内部生变,等江南……或者其他势力,有所动作。”
楚怀城若有所思:“先生是说,郭孝在下一盘大棋?金城只是诱饵?”
“是重要的支点,但非全部。”
“只是,就连老夫此刻也看不清,郭孝那另外的棋子,究竟落在何处。潜龙主力不动,是藏着致命一击,还是……另有难言之隐?”
白狐望向东方,那是潜龙城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些许不确定。
“但无论如何,”白狐收回目光,语气转为坚定,“王爷,怀城,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金城,扎稳这个支点。只要金城不倒,郭孝的棋盘就不会崩。至于援军……该来时,自然会来。或许,来的方式会出乎所有人意料。”
就在这时,亲兵匆匆入内禀报:“王爷,晏先生,楚将军!城外三十里,发现宇文卓前锋斥候大规模活动!另据探马,董琥所部前锋,也已出现在东面五十里外!”
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董璋深吸一口气,看向楚怀城:“怀城,城防交给你了。”
楚怀城抱拳,神色肃穆:“末将领命!必不负王爷所托!”
白狐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董璋道:“王爷,且随老夫登城一观。看看宇文卓和董琥,给我们摆出了何等阵势。”
金城上下,已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滚木礌石堆上城头,热油金汁准备就绪,弓弩手上弦待发。
城头“董”字大旗和“楚”字将旗在渐起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而在金城以东,烟尘蔽日。
宇文卓的两万私兵精锐,甲胄鲜明,刀枪如林,如同一股黑色铁流,滚滚而来。东面,董琥的两兵马也逶迤而至,虽士气略显低迷,但人数众多。
两支大军,一西一东,如同两只巨钳,缓缓合拢,目标直指孤城金城。
金城攻防战,一触即发。
而在更远的潜龙城,布政使书房内,郭孝站在北地巨幅舆图前,目光却没有落在金城,也没有落在河套,而是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地图东南角,那片被标记为“江南”的区域。
郭孝的手指,在江南与中原交界处几个关键漕运节点上,轻轻划过。
“荀文若,杨镇海……你们会怎么做呢?”郭
“这局棋,人少了,可不好玩。”
窗外,天色向晚,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席卷北地的暴风雨,即将以金城为中心,彻底爆发。
喜欢饥荒年代:我要养村里30个女人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饥荒年代:我要养村里30个女人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