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一咽下面条的瞬间，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没动筷子，也没抬头，只是盯着碗里剩下的半截面条。对面那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他从未在镜子里见过的笑容。
林婉儿的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声音压得很低：“别吃太快。”
叶天一没理她，又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咀嚼时，他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东西在响，像是齿轮卡住又被强行掰开。赵无极蹲在门口，突然站起来喊了一声：“锅贴！”
喊完他自己愣住了，嘴巴张着，眼睛瞪得老大。
叶天一放下筷子，转头看他：“你刚说什么？”
“锅……锅贴。”赵无极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啥会说这个，就是突然冒出来的。”
林婉儿眉头皱起来，袖口血符已经浮出，红光微闪。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赵无极看。赵无极被看得发毛，往后退了半步：“我是不是又中招了？”
“不是中招。”叶天一重新拿起筷子，“是记忆在往外冒。”
系统弹窗就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悬浮在碗沿上方，字不大，但足够清晰：“味觉回廊通关条件：吃出宿主本心。”
叶天一扫了一眼，继续吃面。对面那个“自己”没动筷子，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你不吃？”叶天一问。
“我在等你吃完。”对方回答。
“吃完之后呢？”
“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宿主了。”
叶天一没再问，低头专心吃面。每一口下去，脑子里的声音就更响一点，像有人在敲鼓，节奏越来越快。他没停，反而吃得更快了。
林婉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再吃下去，可能会忘掉一些事。”
“我知道。”叶天一咽下最后一口面，把汤也喝干净，“但我得知道初代到底想干什么。”
对面那人站起身，绕过长桌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额头上。叶天一没躲，任由那只手贴着皮肤。温度不高不低，和他自己手掌的触感一模一样。
“你不怕？”那人问。
“怕什么？”叶天一反问，“忘了就忘了，反正我现在记得香菜的味道就够了。”
林婉儿咬了咬嘴唇，血符在袖口烧得发烫，但她没出手。她知道拦不住，也知道自己不该拦。
赵无极站在门口，还在念叨“锅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自言自语。他蹲下来，双手抱头，像是在努力抓住什么快要溜走的东西。
系统弹窗又跳了一下，这次多了一行字：“记忆剥离进度37%，是否终止进食？”
叶天一没点终止，反而伸手去拿桌角那碟没动过的香菜。他夹了一筷子，直接塞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
对面那人笑了：“你还真是不怕死。”
“死不了。”叶天一咽下去，“系统不会让我死在这儿，它还得靠我通关。”
那人没反驳，只是收回手，退后两步：“继续吧，下一关在厨房。”
叶天一站起来，腿有点发软，但他没扶桌子，也没让人扶。林婉儿跟在他身后，血符始终没收，赵无极慢吞吞地爬起来，拖着步子跟上。
厨房比想象中大，四面墙全是镜子，每面镜子里都站着一个叶天一，动作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在笑，有的在皱眉，有的在发呆。正中央摆着一张圆桌，桌上只放了一盘饺子。
叶天一走过去，坐下。没人让他吃，但他自己伸手夹了一个。
咬开皮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人在他耳朵里敲了一口钟。他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一个小摊，热气腾腾的锅，穿蓝布衫的老头，糖葫芦插在草靶子上。
他放下筷子，转头看赵无极：“你小时候是不是在那种地方吃过锅贴？”
赵无极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我现在特别想吃。”
“那就吃。”叶天一推了推盘子，“一人一个，别抢。”
赵无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林婉儿没动，只是站在叶天一身后，血符贴在他背上，红光微弱但持续。
赵无极咬了一口饺子，表情立刻变了。他没说话，但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叶天一没管他，又夹了一个饺子。这次咬下去，脑子里的画面换成了一个破旧的小院，灶台边蹲着个小孩，手里捧着一碗面，吹凉了才敢吃第一口。
他放下筷子，揉了揉太阳穴：“初代小时候就这么吃饭？”
对面镜子里的“自己”点头：“他怕烫，所以每次都要吹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天一问。
“你跟他一样，怕烫，爱吃香菜，讨厌甜食。”镜子里的人说，“系统选你，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你像他。”
叶天一沉默了一会儿，又夹起一个饺子。这次咬下去，脑子里什么画面都没有，只有一片空白。他愣了一下，转头看林婉儿：“我是不是忘掉什么了？”
林婉儿脸色变了：“你刚才说你讨厌甜食。”
“我说过吗？”叶天一皱眉，“我不记得了。”
血符突然发烫，林婉儿一把按住他肩膀：“别吃了！再吃下去你会把自己吃没的！”
叶天一没动，只是盯着盘子里剩下的饺子：“系统说要吃出本心，如果我不吃，怎么知道我的本心是什么？”
“你的本心不是被吃出来的！”林婉儿声音有点抖，“是活出来的！”
叶天一转头看她，笑了笑：“你说得对，但我们现在在系统的游戏里，得按它的规矩来。”
他伸手去拿最后一个饺子，林婉儿没拦住。赵无极站在旁边，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
饺子咬开的瞬间，叶天一脑子里彻底安静了。没有画面，没有声音，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他放下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我好像……真的忘了点什么。”他说。
镜子里的“自己”走过来，伸手搭在他肩上：“没关系，我会帮你记起来。”
叶天一点头：“好啊，那你先告诉我，第十五任宿主是谁？”
镜子里的人没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向厨房深处。叶天一没追，只是坐在原地，盯着空盘子发呆。
林婉儿蹲下来，血符贴在他手腕上：“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叶天一说，“你是林婉儿，我媳妇。”
林婉儿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放松。赵无极凑过来，小声问：“那你还记得我最爱吃啥不？”
叶天一转头看他，想了半天，摇头：“不记得了，但我记得你刚才喊锅贴。”
赵无极叹气：“那可能就是我最爱吃的。”
系统弹窗又跳出来：“记忆剥离进度68%，是否继续？”
叶天一没点，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吧，去下一关。”
林婉儿拉住他：“你确定还要继续？”
“确定。”叶天一笑了笑，“反正忘都忘了，不如看看能忘到什么程度。”
赵无极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锅贴”。林婉儿走在叶天一身侧，血符始终没收，手一直抓着他的袖子。
厨房尽头是一扇木门，门后传来油锅滋啦的声音。叶天一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灶台前站着个背影，穿着蓝布衫，手里拿着锅铲。
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来了？锅贴刚出锅，趁热吃。”
叶天一没动，只是盯着那人看。林婉儿抓紧了他的袖子，赵无极却直接冲了上去：“老头！你还记得我吗？”
老头笑着点头：“记得，你小时候总偷吃锅贴，被我追着满街跑。”
赵无极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真吃过？”
“当然。”老头递给他一个锅贴，“尝尝，还是原来的味道。”
赵无极接过，一口咬下去，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叶天一站在原地，没上前，也没说话。系统弹窗在他眼前闪烁：“记忆同步完成度89%，最终试炼即将开启。”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走。
林婉儿没松手，跟着他一起往前。
锅贴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厨房，没人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和油锅的滋啦声。
叶天一走到灶台前，老头递给他一个锅贴。他接过来，没急着吃，只是看着。
“吃吧。”老头说，“吃完你就知道你是谁了。”
叶天一点头，张嘴咬下去。
第一口，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快得抓不住。
第二天，他听见自己小时候的笑声。
第三口，他看见初代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一碗面，抬头冲他笑。
他咽下去，放下锅贴，转头看林婉儿：“我想起来了。”
林婉儿眼睛一亮：“想起什么了？”
“想起我为什么怕烫。”叶天一说，“因为初代怕烫，系统把我调成跟他一样。”
林婉儿愣住：“就这样？”
“就这样。”叶天一笑了笑，“我的本心不是怕烫，也不是爱吃香菜，是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老头在旁边点头：“答对了。”
系统弹窗最后一次跳出：“通关成功，奖励：记忆完整度保留72%，额外解锁‘味觉共鸣’技能。”
叶天一没看奖励，只是拉住林婉儿的手：“走吧，该回去了。”
赵无极还蹲在灶台边，一边吃锅贴一边哭。老头没拦他们，只是挥了挥手：“下次再来啊，锅贴管够。”
叶天一拉着林婉儿往外走，赵无极抹了把脸，赶紧跟上。
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边透出一点光，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林婉儿小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怕。”叶天一握紧她的手，“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
赵无极走在后面，嘴里还叼着半个锅贴，含糊不清地说：“下次……下次咱们带坛酒来。”
叶天一笑了：“行，我请客。”
三人走出茶馆，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
没人回头，也没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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