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我还在偏殿打盹,福安就来了。他站门口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图纸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是西夹巷那间库房的改建图,墙上多了两个通风口,排水槽也改了方向。
“陛下说,今日早朝有大事。”他低声说,“让你务必到场。”
我揉了揉眼睛:“什么事非得我去?”
“周太师带着三十多个老臣,一早就跪在太极殿外。”他顿了顿,“说是……要清君侧,弹劾你以妖术惑乱朝纲。”
我笑了:“终于动手了?”
福安没笑:“长孙无忌也在,他没跪,但站在人群后面,眼神不对。”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没换衣服,就穿着昨天那身素色宫装进了殿。萧临渊已经坐在龙椅上,脸色平静,手里捏着一张银箔纸,轻轻折了两下,塞进袖子里。
我站到她左下方的位置,低声道:“准备好了。”
她没看我,只微微点头。
周太师领头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白胡子老头,一个个脸色铁青。他们走到大殿中央,齐刷刷跪下。
“陛下!”周太师声音洪亮,“臣等恳请,彻查林氏女子来历!此人所用光影幻术,非人间手段,乃是妖法!动摇国本,祸乱礼法,若不驱逐,恐遭天谴!”
我站在原地没动。
萧临渊也没说话。
一个文官接着喊:“昨夜星轨异动,分明是上天警示!此女来历不明,却掌机要,甚至能调动战舰遮天蔽日,岂非乱政?”
又有人附和:“奇技淫巧,不足为治国之本!请陛下废除‘天机阁’,还我大衍正统儒学之道!”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点不慌。贝塔昨晚传回来的画面我还记得清楚——长孙无忌穿黑袍进刑部大牢,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铁盒,盒子上有战舰群的能量残留。
证据就在手边。
我往前走了一步。
满殿吵嚷声忽然小了。
“诸位说得热闹。”我开口,“说我用妖术,可有证据?你们看见我念咒了?还是画符了?”
没人答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女。”我环视一圈,“那我问一句——谁才是真正在勾结外敌的人?”
周太师猛地抬头:“你胡言什么!”
我不理他,抬起右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全息投影瞬间展开。
画面里,长孙无忌坐在一间密室中,面前摊开一封信。镜头拉近,纸上字迹清晰可见:“北漠金狼王允我兵马五万,待春汛渡河,里应外合,共分大衍江山。”
底下还有他的私印。
全场哗然。
长孙无忌脸色煞白,立刻后退一步:“假的!这是伪造!”
萧临渊这才站起来。
她从袖中抽出那张银箔纸,随手一抛。
福安立刻接住,打开圣旨,高声宣读:“镇国公长孙无忌,勾结北漠,图谋不轨,即刻削爵下狱,候审!”
两名禁军上前,架起长孙无忌就往外拖。他挣扎着回头,死死盯着我。
我没躲他的目光。
周太师突然站起身,指着那张银箔纸吼道:“这纸上写的西洋文字是什么?!妖女果然引外邦邪术入我朝堂!这是亡国之兆啊!”
我笑了。
“太师这么激动?”我走近几步,“您认得这字?”
他一愣。
“您刚才说这是西洋文字。”我拿起那张纸,举高,“可您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他支吾着说不出话。
“我来告诉您。”我一字一顿,“它写的是——‘中国制造’。”
满殿静了一瞬。
然后不知谁先笑了一声。
接着笑声越来越多。
周太师气得发抖:“你……你竟敢戏弄朝堂!”
“我没有戏弄。”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天天骂‘洋务败国’的老夫子,反而对外国字这么敏感?是不是平时偷偷研究过?”
他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临渊缓缓走下台阶,站在我身边。
她看着周太师,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你说林妙用妖术。那你可知,昨夜皇城上方的裂痕为何消失了?”
周太师僵住。
“因为她在太庙启动了国运反推机制。”萧临渊继续说,“用你们口中所谓的‘妖器’,把即将塌下来的天,给顶了回去。”
她停顿了一下:“若没有她的技术,你们现在,连跪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没人再说话。
萧临渊转身,回到龙椅前。
她扫视群臣:“自今日起,凡涉及新工巧、机械造物、星轨测算之事,皆归‘天机阁’统辖,由林妙主理。”
有人想开口,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今后若有阻挠者。”她声音冷了下来,“视同通敌,按律处置。”
大殿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我知道,这一仗赢了。
但我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周太师慢慢站起来,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
我忽然叫住他:“太师留步。”
他停下,背对着我。
“您刚才说,我的东西是妖术。”我走到他身后,“那您告诉我——什么是术?什么又是道?”
他没回头。
“您读了一辈子书,信了一辈子礼法。”我说,“可当真正的危机来临时,谁能救这个国家?是您的经义,还是我的机器?”
他肩膀抖了一下。
我没再逼他。
他走了。
其他人也不敢多留,一个个低头退出去。
大殿里只剩我们几个。
福安收起圣旨,悄悄退到角落。
阿尔法从门外进来,站在我身后。
贝塔跳上我的肩头,小声说:“喂,外面那群人散了,但有几个穿蓝袍的一直在东华门附近转悠,像是御史台的。”
我点头:“记下他们的脸。”
萧临渊坐回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扶手:“你觉得他们会罢休?”
“不会。”我说,“但他们不会再用嘴攻了。”
“那会用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向窗外,“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动手。”
她说:“那就让他们来。”
我笑了笑:“正好,我也想看看,是谁在背后一直盯着巧克力工坊。”
她看了我一眼:“你还想着那个?”
“当然。”我说,“那不是普通的作坊。那是唯一一个……你能放松的地方。”
她没说话,但眼神软了一下。
片刻后,她低声说:“明天十五。”
我一愣:“什么?”
“你不是说每月十五要送一批新的?”她淡淡地说,“别迟了。”
我笑了:“不会迟。”
她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战舰群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升空。”我说,“只要一声令下。”
她点头:“那就定在巳时三刻。”
“好。”
她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殿外越来越亮的天光。
贝塔趴在我肩上,耳朵抖了抖:“喂,东华门外那几个人走了,但留下了个纸包。”
“拿来看看。”
它跳下去,一会儿叼了个小布包回来。
我打开一看,是一撮黑色粉末。
我闻了闻。
不是毒。
是香灰。
我冷笑:“想用这种手段污蔑我搞巫蛊?”
阿尔法扫描了一下:“成分普通,来自城南慈恩寺。”
“有意思。”我说,“寺庙的香灰,出现在御史台官员手里。”
我把布包收起来:“回头送去刑部,登记备案。”
贝塔抬头:“接下来干嘛?”
“开工坊。”我说,“而且要快。”
我拿出图纸,铺在地上。
“冷却带放左边,包装台靠右,电源接口藏在灶台下面。”我一边画一边说,“入口加指纹锁,只能一个人进。”
“谁?”它问。
“当然是她。”我说,“别人想进去,得先过我这一关。”
阿尔法站在旁边:“建议增设应急切断装置,一旦检测到异常电流波动,立即断电并触发警报。”
“加上。”我说,“再埋一条暗线,直通禁军营。”
贝塔眨眨眼:“要不要在屋顶装个炮口?”
“别闹。”我说,“这是巧克力作坊,不是军事基地。”
“可对你来说。”它歪头,“这两者有区别吗?”
我没回答。
远处传来第一声钟响。
巳时将至。
天空开始泛白。
我收起图纸,站起身。
就在这时,贝塔突然竖起耳朵:“喂,天上有点动静。”
我抬头看向东方。
一抹银光正从云层后缓缓浮现。
像是一片金属的影子,遮住了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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