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宫中依制举行盛大年宴。与腊月二十五内眷请安的轻松随意不同,此番宴设于乾元宫正殿,宗室近支、勋贵重臣、文武大员皆在邀请之列,钟鼓礼乐,仪仗煊赫,尽显皇家威仪与盛世气象。
萧景珩与沈静姝端坐于御阶之上,帝后皆着庄重吉服,容光焕发。太子萧靖初坐于御阶下首左侧首位,一身杏黄储君袍服,气度沉静。公主萧令仪与二皇子萧怀瑾分坐于右侧,萧令仪身着宫装,明丽端庄;萧怀瑾则是一身皇子常服,虽努力正襟危坐,仍掩不住孩童的好奇,眼睛不时望向殿中绚丽的歌舞与琳琅满目的珍馐。安亲王萧景熙坐于宗室首位,韩振因着格物院与医塾之功,亦得列席较前位置,徐清韵作为外命妇代表,亦在殿中有席。
宴席开始,萧景珩举杯,声音洪亮,传遍大殿:“岁聿云暮,万象更新。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皆赖诸卿勤勉,将士用命,万民协力。在此除夕佳节,朕与皇后,敬众卿一杯,共庆升平,同祈来年!”
殿中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山呼万岁,声震屋瓦。乐起,教坊司献上恢弘华丽的《庆丰年》舞,笙箫鼓乐,舞姿翩跹,展现着丰收的喜悦与盛世的繁华。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萧景珩心情甚佳,不免与近前的几位重臣、宗亲谈及过去一年的种种。他特意看向安亲王萧景熙,朗声道:“景熙今年督漕之功,有目共睹。漕运畅通,南粮北调无滞,沿途民生亦得改善,此皆赖你尽心竭力。”
萧景熙立刻起身,恭敬回话:“臣弟不敢居功,皆是皇兄决策英明,朝廷上下支持,更有分段转运之法行之有效。臣弟不过依章程办事,恪尽职守而已。”他言辞恳切,毫无骄矜,引得在座不少大臣暗自点头。
萧景珩又看向韩振,笑意温和:“韩卿主持格物院,近来亦是成果颇丰。听闻改良的扇车已试用,颇得农人好评。医塾开张,亦是利民善举。皇后常与朕言,格物医理,皆能强国利民,朕今见之,方知不虚。”
韩振连忙离席躬身:“陛下、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改良扇车乃二皇子殿下与小儿弘毅偶得之思,臣不过从旁稍加指点。医塾之事,更是全赖皇后娘娘仁心倡议,太医院诸位同僚鼎力支持。臣等唯尽心办差,以报天恩。”
提到萧怀瑾,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那个努力坐得笔直的小小身影上。萧怀瑾听见自己的名字,小脸微红,却也不怯场,只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萧景珩见状,哈哈一笑,对萧怀瑾道:“怀瑾,韩卿夸你呢。日后在格物院,更要用心,多向韩院使请教,知道吗?”
“儿臣遵旨!儿臣一定用心!”萧怀瑾清脆地应道,童声在稍显安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引得众人善意的轻笑,气氛更为融洽。
萧令仪安静地坐在一旁,面带得体微笑,目光平静地掠过殿中诸人。她知道自己今日并非主角,但那份经由风波历练出的沉静气度,仍让她在满殿珠翠华服中显得格外出众。偶尔有目光投来,她也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宠辱不惊。
宴席间隙,更有各国使节献上贺礼与贺词,言语间皆是对大周国富民强、帝后英明的称颂,殿中一片“万国来朝”的泱泱气度。
待到子时将近,宴席渐入尾声。萧景珩携沈静姝起身,太子、公主、皇子随之,一同行至殿前露台。此刻,京城各处,千家万户,亦在准备燃放爆竹,送旧迎新。
钟鼓楼上报时的钟声浑厚响起,回荡在寂静的雪夜空气中。
“咚——咚——咚——”
子时正!
刹那间,以皇宫为中心,无数绚丽的焰火冲天而起,在墨蓝的夜空中绽开千树银花、万点金星。噼啪作响的爆竹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连绵不绝,仿佛整个京城都在欢腾。乾元宫前的广场上,特制的皇家烟花爆竹亦同时点燃,火树银花,流光溢彩,将殿前众人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眼中皆倒映着这璀璨的光华。
萧景珩握着沈静姝的手,并肩立于高阶之上,俯瞰着这被灯火与烟花照亮的煌煌宫城,聆听着这象征万家团圆的轰鸣。他侧首,看向身边的皇后,她正仰望着星空下的焰火,唇角含笑,眼眸清澈,仿佛盛着整个盛世的星光。
他又看向身侧的子女:太子萧靖初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地望着远方绚烂的夜空,似在思考着什么;公主萧令仪静静站立,焰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衬得她侧颜柔美而坚定;幼子萧怀瑾则早已忍不住小声惊叹,拉着身旁内侍的衣袖,指着天空最亮的一处烟花,小脸上满是纯粹的快乐。
身后,是恭立的两排宗亲重臣,再远处,是肃立侍奉的宫人侍卫。眼前,是璀璨的夜空与隐约传来欢声笑语的万家灯火。
这一刻,天地间的喧嚣与光华,仿佛都成了这幅“盛世除夕图”的背景。权力、责任、亲情、传承、希望……种种复杂而深厚的情感,在这特定的时刻交织融合。
萧景珩心中涌起万丈豪情,亦有无尽温柔。他紧了紧握着沈静姝的手,低声道:“梓童,你看,这便是我们的江山,我们的子民,我们的家。”
沈静姝回握住他,目光依然望着绚烂的夜空,声音轻而坚定:“是的,陛下。旧岁已逝,新春将至。这一切,来之不易,亦当珍惜,更当前行。”
烟花渐歇,爆竹声渐远,但新的希望与生机,已随着这新旧交替的时刻,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岁岁年年,烟火相似,而这盛世图景之下的脉络与力量,却在悄然生长,愈发坚实。除夕之夜,乾元宫前的剪影,定格了承平时代最辉煌温暖的一瞬,也昭示着更加可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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