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思索片刻,决定先去找萧砌了解情况,便调转方向,朝宁王府所在的宫道走去。袖中藏着一本书,正是关乎危局的《危宿引血图》。
她沿着宫道前行,暮色渐沉,风里已透出凉意。正行间,一名太监匆匆赶来传话——皇帝在御花园偏殿召见。
她停下脚步,抬眼望了望天。夕阳将尽,余晖染红天际。她未多问,只默默随那太监折入宫中。
偏殿内灯火昏暗,唯角落一盏孤灯燃着,映得四壁幽深。萧彻斜倚软榻,手中握着酒杯,衣襟微敞,似刚饮罢。
“你来了?”他语调平缓,“坐。”
凌惊鸿未动,立于殿中。“陛下深夜召见,可是有事?”
萧彻轻笑一声,放下酒杯。“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近日宫中有人议论‘双生帝王命’,说星象有变,天下将乱。你觉得,这话可信吗?”
她听出试探之意,却不急于回答,只缓步上前,在下首落座。
“民间传言,多半虚妄。”她说,“可若有人刻意散播,那就另当别论了。”
“哦?”萧彻侧目,“那你以为,是谁在传?”
“陛下心中,难道没有答案?”她反问,“若您真想知道,查一查近来谁常与南诏使团接触,便知端倪。”
萧彻眯起眼,沉默片刻。殿内一时寂静。
这时,门外传来细微脚步声。一道黑影低头而入,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宁王府的周公子三更天外出,行踪隐秘。前日夜里,他曾出现在南诏使团驻地外,逗留约半个时辰。”
凌惊鸿指尖微动。
萧彻却似早有所料,只淡淡应了一声。
“还有呢?”
“周公子近日多次进入钦天监旧档案库,查阅前朝星象记录。守库之人起初不允,后见陛下签发的通行令,方才放行。”
萧彻轻轻叩击桌面,低声道:“原来如此。”
他转头看向凌惊鸿:“你也关注星象?”
“我关心的是,谁想借星象为祸。”她答。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置于案上。纸上绘着北斗环绕危宿之图,中央一点朱红。
“这是《危宿引血图》残页。”她说,“南诏人欲以此行血祭。七日内必须点燃危宿灯,以双生血脉为引,篡改星轨。一旦得逞,皇帝将神志错乱,群臣自相残杀,朝纲崩毁。”
萧彻接过细看,神色依旧平静。
“你说得这般清楚,想必已见过通晓此术之人。”
“是。”她点头,“我也查明了钥匙下落。”
她接着说道,开启轩辕台祭坛的内廷钥,三十年前赐予慕容家姑母。如今,那把钥匙在慕容斯手中。
萧彻终于变色。
他放下纸张,久久凝视她。
“你知道这些,为何不直接动手抓人?”
“因为我一人难成事。”她直言,“南诏有秘法,慕容斯有钥,背后更有庞大势力。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况且……”她顿了顿,“我想知道,陛下究竟站在哪一边。”
萧彻忽然笑了。
“你还真敢问。”
“生死关头,我不愿绕弯子。”
萧彻起身,踱至窗边。夜色如墨,唯远处宫灯点点。
“我可以给你查阅钦天监副册的权限。”他说,“也能命暗卫监视南诏动向。但我有个条件——一旦你确认‘双生’之人,不得私自处置。必须由我定夺如何应对。”
凌惊鸿望着他的背影。
她明白他在防备。怕她借此培植势力,怕她打着清君侧之名谋权夺势。
但她也需要他。
没有皇帝支持,她连南诏使团的大门都进不去。
“只要陛下不助纣为虐,我也不会先斩后奏。”她说。
萧彻回头,唇角微扬。“好。就这么定了。”
他回到案前,提笔在黄纸上写下几字,加盖御印,递给她。
“拿着。从今夜起,你可随时调阅钦天监三年内的巡查记录及外使往来文书。”
凌惊鸿接过,收入袖中。
“还有一事。”萧彻忽又开口。
“请讲。”
“这几日,慕容斯几乎夜夜前往南诏使团驻地。守门禁军都认得他的轿子了。每次皆在深夜,停留不长,但从不空手而归。”
凌惊鸿眸光一沉。
她原以为慕容斯只是幕后主使,未曾想他竟亲自涉险。
“他带走了什么?”
“尚不清楚。”萧彻摇头,“但最后一次,有人见他携走一只青铜匣,外刻星图。”
凌惊鸿心头一震。她立刻想到那本《危宿引血图》。若南诏已将要紧之物交予慕容斯,说明他们即将动手。
“冬至将近。”她说。
“没错。”萧彻点头,“只剩六日。”
两人皆沉默。
此事已无可回避,步步逼近,如夜潮压境。
凌惊鸿起身。“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萧彻未阻拦,只留下一句:“小心些。别以为只有你看得清局势。”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偏殿。
夜风吹起额前碎发。她沿着宫道往昭阳宫走去,脚步不疾,却极稳。
袖中那张纸已被捏得微皱。她未取出再看,可上面每一笔皆已在脑中反复推演。
萧砌的异动、钦天监的档案、慕容斯的青铜匣……所有线索正缓缓收拢,指向同一真相。
她必须在冬至之前,撕开这张网。
行至昭阳宫檐下,她略一停步。
远处宫墙转角处,一道人影一闪而逝。
她未追。那人并非冲她而来。
她伸手探入袖中,触到另一份抄录稿。
纸边已破损,是反复折叠所致。
正欲收回手,忽闻一声轻响。
来自西边。
像是铜器相碰之声。
极轻,却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她抬眼望去。
那是钦天监旧档库的方向。
此刻,库房的灯,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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