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粒浅粉色药片在周芷宁指尖冰凉得像一粒微型的墓碑。
凌晨三点的寂静被放大,她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砰砰,砰砰,像某种警告的鼓点。卧室里只有祁夜均匀的呼吸声,和她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她保持坐姿一动不动,手指捏着那粒陌生的药片,眼睛在黑暗中竭力辨认。没有标记,没有刻痕,表面光滑得异常。她悄悄拿起自己的手机,用最低亮度的屏幕光照了照——粉得不自然,像被人工染色,与她其他那些白色、蓝色、淡黄色的药片截然不同。
谁放的?
张姨?不可能。阿姨只负责家务和饮食,从不碰她的药盒。祁夜?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抽搐。他亲自摆放药片,每天早晨和晚上,像某种虔诚的仪式。如果是他……为什么?
周芷宁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打了个冷颤。走到浴室,关上门,按下锁扣,才敢打开灯。
刺眼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睛。她摊开手掌,那粒粉色药片在洗手池的白色陶瓷上显得格外醒目。她打开水龙头,用指尖沾了点水,轻轻摩擦药片表面——没有掉色,质地坚硬。
手机搜索?她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祁夜在她的手机里安装过监控软件,虽然上个月在李医生的建议下移除了,但谁知道有没有隐藏的程序。她不能冒险。
她盯着药片看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做了一个决定。从浴室柜里找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那是用来装旅行洗漱用品的。她把粉色药片放进去,封好口。然后,她回到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旧手包,里面有几张已经过期的会员卡和一些零钱。她把密封袋塞进手包的夹层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躺回床上。祁夜在睡梦中动了动,手臂无意识地环过来。周芷宁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强迫自己放松。她背对着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微弱月光。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如果药是祁夜放的,动机是什么?新的治疗药物?但李医生从未提过。控制她的手段?可他现在明明在学着放手。是测试她的忠诚?看她会不会盲目吞下他给的任何东西?
又或者,不是祁夜?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不安。家里安保森严,陌生人不可能潜入她的卧室,精准地在药盒里多放一粒药。除非……有内应。但会是谁?保镖?佣人?动机又是什么?
凌晨四点,她终于再次入睡,睡眠浅得像一层浮在水面的油膜,任何动静都能惊醒。
早晨七点,生物钟让她准时醒来。祁夜已经不在身边,浴室传来水声。周芷宁立刻看向床头柜——药盒还在那里,早晨的格子空着,等待她服用。昨晚被她动过的痕迹几乎看不出来。
她坐起身,深呼吸,告诉自己必须表现得正常。
祁夜从浴室出来时,她已经调整好表情。“早。”她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早。”祁夜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得好吗?”
“还行。”周芷宁避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拿药盒。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她控制住了。倒出今天的药片——三粒,和往常一样,没有第四粒粉色药片。她松了口气,又更加困惑。
“怎么了?”祁夜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迟疑。
“没什么。”周芷宁把药片放进嘴里,用温水送下,“只是……今天有点不想吃。”
“不舒服?”祁夜在她身边坐下,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没发烧。”
“就是有点累。”这是实话,昨晚几乎没睡。
“那今天别去健身房了。”祁夜说,“在家休息。绘画治疗是下午吧?如果太累,也可以改期。”
“不用。”周芷宁摇头,“我想去。画画……能让我平静。”
祁夜看着她,眼神里有种她读不懂的深意。“好。但答应我,如果不舒服,立刻打电话给我。”
早餐时,周芷宁努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她吃了半碗粥,一片烤面包,还夸了张姨新腌的酱黄瓜好吃。祁夜坐在对面看财经报纸,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和。
但周芷宁总觉得那温和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是她多心了吗?因为那粒药片,她开始怀疑一切?
“我八点半出门。”祁夜折起报纸,“今天要和海外分部开视频会议,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可以。”周芷宁说,“我正好想整理一下衣帽间,有些衣服不穿了,可以捐掉。”
“需要帮忙就叫张姨。”
“嗯。”
祁夜离开后,周芷宁在餐桌旁坐了很久,直到张姨来收拾碗碟。“周小姐,汤我已经煲上了,中午您喝一点。需要我帮忙整理衣服吗?”
“不用,我自己来。”周芷宁站起身,“张姨……您在我药盒里放过东西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太直接,太突兀。
张姨愣住,手里端着的盘子差点滑落。“药盒?周小姐,我从不碰您的药啊。祁先生特意吩咐过,您的药必须由他亲自准备,任何人不能插手。”她的表情真诚而困惑,“是不是少了什么?我去叫祁先生……”
“没有没有。”周芷宁赶紧摆手,“我就是随口一问,可能我记错了。您忙吧。”
她逃也似的上楼,心脏狂跳。张姨的反应不像是装的。那么,药片真的是祁夜放的?可他今早的表现毫无异常。
一整个上午,周芷宁都在心不在焉地整理衣帽间。她把过季的衣服叠好,不常穿的打包,但思绪始终飘向那个藏在旧手包里的密封袋。下午一点,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取出那粒粉色药片。
这次她做了个更大胆的举动。她用指甲锉小心翼翼地从药片上刮下一点点粉末,撒在一张白纸上。然后,她上网搜索“未知药片鉴定”,找到一家本地实验室,提供匿名药物成分分析服务。她记下地址和电话。
也许她疯了。也许这只是普通的维生素或营养补充剂,祁夜忘记告诉她。但她必须知道。那个噩梦般的可能性——他可能偷偷给她下药——像一根刺扎在喉咙里,不拔出来就无法呼吸。
下午两点半,她开车前往绘画治疗工作室。副驾驶座上放着那个旧手包,密封袋就在夹层里。她打算治疗结束后,绕路去那家实验室。
天气转阴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空气里有雨前特有的潮湿味道。周芷宁打开雨刷,尽管还没开始下雨。街道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仿佛在躲避什么即将到来的东西。
工作室里,林医生已经准备好了画具。今天的工作台中央摆着一盆多肉植物——肥厚的叶片排列成莲座状,边缘透着淡淡的红。
“听说你昨天画了向日葵,很成功。”林医生微笑着递给她围裙,“今天想挑战点不一样的吗?这盆‘吉娃娃’多肉,形态很有趣。”
周芷宁系上围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天色。“林医生……如果一个人,偷偷在别人的药里加东西,会是什么心理?”
林医生倒茶的手顿了顿。“发生了什么吗,芷宁?”
“不是我。”周芷宁立刻说,意识到自己太急切,“是一个……朋友。她怀疑有人动了她的药。”
林医生放下茶壶,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保持着治疗师的专业距离。“这要分情况。如果是出于关心,比如家人偷偷把维生素混进饭菜里,虽然方式不妥,但动机可能是好的。如果是出于控制或伤害……”她顿了顿,“那就非常严重了。你的朋友报警了吗?”
“还没有。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修复。”林医生温和地说,“我建议她先和对方坦诚沟通。如果是误会,可以澄清。如果不是……她需要保护自己。”
坦诚沟通。周芷宁在心底苦笑。她和祁夜之间,“坦诚”这个词太过奢侈。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控制与反抗、伤害与救赎之上,即使现在看似平静,底下依然是布满暗礁的深海。
她拿起画笔,蘸了橄榄绿,开始勾勒多肉植物的轮廓。但手不稳,线条歪歪扭扭。
“放松,芷宁。”林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跟着呼吸。吸气,画一笔。呼气,再画一笔。”
周芷宁尝试照做。吸气,笔尖落在画布上,画出叶片的弧度。呼气,手腕放松,颜色铺开。但那个粉色药片的影像始终在脑海里盘旋——在白色药盒里,在一堆熟悉的药片中,像个不速之客。
不知不觉间,她调色盘上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橄榄绿混入了赭石,变成了沉郁的墨绿。钛白被搁置一旁,她大量使用着生褐和煤黑。
她画的不再是那盆生机勃勃的多肉。画布上出现了一个扭曲的容器——像药瓶,又像骨灰盒。容器周围缠绕着黑色的藤蔓,藤蔓上开出细小的、尖刺状的花。背景是深灰色的漩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容器上方,她画了一个太阳。但那太阳不是金色的,是黑色的,边缘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太阳的中心,有一个微小的、粉色的点。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画了这个。
“停一下。”林医生的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腕上。
周芷宁猛地回神,像从梦游中惊醒。她看着画布,心脏骤然收紧。那黑色的太阳,那粉色的点……她在无意识中把恐惧具象化了。
“这幅画……很强烈。”林医生的声音很谨慎,“你想谈谈它吗?”
周芷宁的手指紧紧攥着画笔,指节发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画了这个。”
“潜意识有时比意识更诚实。”林医生指了指那个黑色太阳,“这个意象让你想到什么?”
“控制。”周芷宁脱口而出,然后咬住嘴唇。
“谁的控制?”
沉默。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雷声,雨终于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我不能说。”周芷宁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没关系。”林医生没有逼迫,“但芷宁,听我说。在治疗关系里,你是安全的。无论你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你都可以在这里表达。绘画是出口,不是罪证。”
周芷宁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滴在调色盘上,混入煤黑色的颜料。“我害怕。”她终于承认,“我害怕一切都是假的。害怕他只是在扮演温柔,害怕那些药……害怕我自己又开始怀疑一切,是不是我的病又严重了……”
林医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怀疑是正常的,尤其是经历过创伤的人。但你的直觉值得倾听。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安,哪怕看起来毫无理由,也要认真对待。”
治疗在雨声中继续。周芷宁没有重画,而是在那幅黑暗的画作旁边,开始画第二幅——这次是简单的色块练习,温暖的黄色,宁静的蓝色,柔和的粉色。像是某种自我安慰,又像是对抗。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雨势稍减,变成了绵绵的细雨。林医生送她到门口,欲言又止。
“芷宁,”最后她说,“下周来的时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不只画画。我们可以谈谈那个‘朋友’的处境。也许我能提供一些建议。”
周芷宁点了点头,抱紧了自己的包。那个密封袋像一块炭火,烫着她的意识。
她开车离开艺术区,导航设置的是回家路线。但在一个十字路口,她犹豫了。右转回家,直行两公里就是那家实验室。
红灯读秒:30,29,28……
她的手心出汗。如果她去实验室,如果药片被分析出是什么,如果结果是她最恐惧的那种……她该如何面对祁夜?他们的关系,这几个月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平衡,会不会彻底崩塌?
可是,如果不去,她将永远活在猜疑里。每一个温柔的时刻都会被打上问号,每一次服药都会变成煎熬。
10,9,8……
她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拐向了直行车道。
实验室在一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里。周芷宁停好车,戴上口罩和帽子,像个做坏事的人一样匆匆走进大楼。前台接待员是个年轻的女孩,对她奇怪的装扮见怪不怪。
“我想做药物成分分析。”周芷宁压低声音。
“匿名还是实名?”
“匿名。”
女孩递给她一张表格和一个小塑料盒。“把样品放这里,填表,留下联系方式。三个工作日出结果,会发到您留的邮箱。费用八百。”
周芷宁填了表格,留下一个临时注册的电子邮箱。她把那粒粉色药片从密封袋里倒进塑料盒,看着它滚落到盒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交出样品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虚脱。没有回头路了。
回程路上,雨又大了起来。暴雨倾盆,雨刷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周芷宁开得很慢,思绪比天气更混乱。
她想起祁夜手腕上的疤痕,想起他崩溃时在她面前流泪的样子,想起他笨拙地学习煮她爱喝的粥,想起他半夜醒来只为确认她还在呼吸。那些瞬间真实吗?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表演?
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祁夜的名字。她迟疑了几秒,接通蓝牙。
“宁宁,你在哪儿?”祁夜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雨很大,张姨说你还没到家。”
“在路上,快到了。”周芷宁努力让声音平稳,“你会议结束了?”
“提前结束了。”祁夜顿了顿,“你声音怎么了?听起来很累。”
“画画耗神。”这是部分实话,“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到家。”
“开慢点。我等你。”
挂断电话,周芷宁看着前方被暴雨模糊的道路,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孤独。在这个世界上,她能真正信任的人还有谁?父亲远在国外,小敏虽然关心但无法理解她的处境,心理医生保持着专业距离。而祁夜……他是她最亲密的人,也是她最恐惧的谜。
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别墅的灯光在雨幕中温暖地亮着,像海上的灯塔。但周芷宁第一次觉得,那光可能是诱饵,引航船只撞上暗礁。
她把车开进车库,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下车。她需要时间整理表情,整理情绪。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走进玄关时,祁夜正从楼梯上下来。他换了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看见她,他快步走过来。
“全身都湿了。”他皱眉,接过她滴着水的大衣,“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
他的关心如此自然,如此细致。周芷宁看着他,试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寻找伪装的痕迹,但什么也找不到。
“药吃了吗?”祁夜突然问。
周芷宁心脏一停。“下午的……还没。”
“先洗澡,然后下来吃药。”祁夜推着她往楼梯走,“我让张姨热了汤,洗完喝一点。”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身体,周芷宁却感觉不到温暖。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真实。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祁夜的温柔,这个家的安全,她逐渐好转的病情——还是说,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危险的谎言之上?
洗完澡下楼,祁夜已经在餐厅等她。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还有晚上该吃的药片——放在一个小碟子里,旁边是一杯温水。
周芷宁坐下,目光落在那几粒药片上。半片帕罗西汀,白色的助眠药。没有粉色药片。她应该松口气,但心却揪得更紧。
“看我干什么?”祁夜在她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看她,“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周芷宁低下头,喝了一口汤。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但她食不知味。
她拿起药片,放进嘴里,喝水咽下。药片滑过喉咙的感觉让她想起昨晚的恐惧。
“今天画了什么?”祁夜问。
“多肉植物。”周芷宁说,省略了那幅黑暗的画,“还练了色块。”
“下次带一幅回来挂。”祁夜微笑,“书房那面墙还空着。”
“祁夜。”周芷宁突然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从来没有……瞒着我什么吧?关于我的病,关于治疗。”
餐厅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祁夜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表情——是惊讶?是警惕?还是受伤?
“为什么这么问?”他的声音很平静。
“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我像个被蒙在鼓里的病人。医生开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吃,吃了会怎样……我都一知半解。”这是部分真话,“我想更了解自己的状况。”
祁夜沉默了很久。窗外雨声淅沥,屋子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李医生每两周会给我一份你的进展报告。”他终于开口,语气谨慎,“这是经过你同意的,记得吗?你说你不想亲自看那些临床术语,让我把关。”
周芷宁记得。那是两个月前,她状态还很差的时候。她害怕面对冰冷的诊断描述,所以委托祁夜作为她和医生之间的桥梁。
“报告里……有没有提到要加新药?”她追问。
祁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想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更长,长得让周芷宁几乎要放弃。
“上周李医生提过一种新的辅助药物。”祁夜缓缓说,每个字都像经过仔细斟酌,“叫阿戈美拉汀,主要用于调节睡眠节律。但她认为你目前的方案已经很稳定,不建议随意添加。所以我没有采纳。”
阿戈美拉汀。周芷宁快速在记忆中搜索。不是粉色药片,那种药是橙色的。
“是粉色的吗?”她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太直接,太暴露。
祁夜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什么粉色的?”
“没什么。”周芷宁立刻低头喝汤,掩饰慌乱,“我可能记错了。”
“宁宁。”祁夜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她熟悉的那种压迫感,“你到底在问什么?”
“真的没什么。”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笑容,“就是今天和林医生聊天,说到有些药片是彩色的,有点好奇。”
祁夜盯着她,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剖开她的表层,看到里面的真实。周芷宁维持着那个勉强的笑容,感觉脸颊的肌肉都在抽搐。
终于,祁夜移开了视线。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如果你对治疗方案有任何疑问,可以直接问李医生。或者,下次复诊我陪你一起去,所有问题当场澄清。”
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很孤独。周芷宁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也许那粒粉色药片根本就是个误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或者……是她自己精神恍惚时的幻觉?
抑郁症患者有时会出现错觉,李医生说过。
“对不起。”她轻声说,“我不该怀疑你。”
祁夜没有转身,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你不需要道歉。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这句话说得那么沉,那么真,让周芷宁的鼻子发酸。她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
“给我时间。”她闷声说,“我会学着信任。”
祁夜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慢慢放松。他覆上她的手,掌心温暖。“我等你。”他说,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雨敲打着窗户,屋子里温暖而安静。有那么一瞬间,周芷宁几乎要相信,一切真的只是她的疑心病。
直到她抬起头,看见玻璃窗上他们的倒影。祁夜的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半明半暗,他的眼神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窗外无尽的雨夜。那眼神很深,很深,像一口望不到底的古井。
而井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移动。
那天晚上,周芷宁又做梦了。不是关于母亲,不是关于火灾,而是一个奇怪的梦:她站在一个巨大的药房里,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瓶。祁夜穿着白大褂,在柜台后面配药。他递给她一个小纸包,微笑着:“每天一粒,你会永远快乐。”
她打开纸包,里面是一粒粉色药片。
梦醒时,凌晨三点。身边祁夜睡得很沉。周芷宁轻轻起身,走到衣帽间,从旧手包里拿出手机,登录那个临时邮箱。
收件箱空空如也。
她正要退出,突然注意到草稿箱里有一封自动保存的邮件——是她下午填实验室表格时,不小心点开的模板邮件,标题是“样品接收确认”。
邮件的附件里,有一张实验室内部的样品编号照片。她的目光定格在照片角落,那里除了她提交的粉色药片,还拍到了其他几份等待分析的样品。
其中一份样品,装在熟悉的密封袋里,里面是几粒白色和蓝色的药片——和她每天吃的一模一样。
样品标签上写着编号,还有一行小字:**“对照样本:患者日常用药,提供者:家属祁先生。”**
周芷宁的手指冰凉。
祁夜,在同一家实验室,分析她日常吃的药。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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