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石化废墟的旅程是一场在钢铁迷宫、能量湍流与人类战火夹缝中的艰难跋涉。当“逐光号”终于碾过最后一段扭曲的铁轨，冲出一片被领主夷为平地的仓库区时，前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景象却并非期盼中的自由与生机，而是一片更加宏大、更加死寂、更加超现实的——蔚蓝墓场。
他们抵达了墨西哥湾沿岸。但海，已非旧日记忆中的蔚蓝。
眼前的海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近乎妖艳的深钴蓝色，在低垂的、泛着污浊黄绿色光芒的天幕下，平静得令人心悸。这种“蓝”并非清澈，而是一种浓稠的、仿佛溶解了过量矿物质和有机质的色调，表面漂浮着大片大片彩虹色的油膜和不断破裂又生成的、散发出甜腻腐臭气息的泡沫。极目远眺，海平面并非一条直线，而是在视线的尽头，与那片笼罩着暗红色能量雾霭的天空模糊地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海岸线本身早已面目全非。大片陆地沉入水下，形成犬牙交错的、被黑色礁石和半淹没废墟点缀的浅滩。曾经的金色沙滩被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仿佛骨粉般的沉积物覆盖，其间夹杂着闪闪发亮的晶体颗粒和破碎的贝壳（形态扭曲怪异）。空气中弥漫着极其浓重的咸腥味，但这咸腥中混杂着强烈的硫磺、臭氧、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亿万微生物集体代谢产生的甜腥气息，吸入肺部，带来隐隐的灼烧感和眩晕。
辐射读数在这里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峰值。艾拉面前的检测仪发出持续不断的高频警报，指针在红色区域剧烈震颤。“环境辐射强度是废墟内部的三倍以上！而且频谱极其复杂，包含高能粒子、伽马射线、以及……大量未知的、具有生物亲和性的软性辐射。这里的整个生态圈，都浸泡在源晶核心散发出的、经过海水和大气调制的、超高浓度的‘能量汤’里。”
最大的压迫感，并非来自环境，而是来自海上。
那头如山峦般的变异领主，并未停下脚步。它那庞大的、不断蠕动变化的躯体，此刻正缓缓“走入”那片妖异的钴蓝海水之中。海水在其脚下沸腾、汽化，形成大片翻滚的白色蒸汽云，又被它体表的高温瞬间电离，发出噼啪的电弧。领主似乎对海水毫无不适，甚至可能如鱼得水，它行进的速度在浅水区略有减缓，但方向坚定不移——朝着那片暗红雾霭最浓郁、能量读数最恐怖的远海区域而去。它每一步都激起滔天的、颜色怪异的浪涌，拍打着残破的海岸，留下更多晶化的痕迹。
“它在回家……”艾拉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或者说，在前往‘圣殿’。核心区，就在那个方向。”
然而，海岸边并非只有领主这一个活动。战争的硝烟，同样蔓延到了这片被诅咒的沙滩。
可以看到，在海岸线东西两侧的远处，都有浓烟升起，隐约传来炮火声。联盟的部队似乎依托一些较高的、未被完全淹没的旧时代海防工事或建筑废墟，建立了临时的观测站和防御点，他们的旗帜在咸湿的海风中艰难飘扬。而“蜕变军团”则如同附骨之蛆，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变异的红树林沼泽，不断发动骚扰和渗透攻击。双方为了争夺有限的高地、可能的干净水源（如果有的话）、以及观测领主和核心区的有利位置，进行着残酷的拉锯战。
但在这片被高辐射和领主威压笼罩的海岸，大规模军事行动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士兵们必须穿戴沉重的防护装备，行动笨拙，装备故障率激增。而那些依赖源晶能量驱动的军团改造者，在这里似乎如鱼得水，但他们的疯狂和不可控性也显着增加，时常发生内讧或不受控的暴走。
“逐光号”选择的登陆点，是一处相对偏僻的、位于两股势力战场中间缓冲地带的岬角。这里地势稍高，背靠一片风化严重的石灰岩峭壁，前方是开阔的、布满晶化沉积物的海滩，视野良好，便于警戒，也有岩洞可供临时隐蔽。
他们将车小心地开进一个较大的、由海水侵蚀形成的岩洞深处，用伪装网和找到的破碎船板、海藻进行覆盖。岩洞内阴冷潮湿，但能有效屏蔽大部分直射辐射和来自空中的侦察。
安顿下来后，首要任务是分析样本，并利用相对“稳定”的环境（至少没有领主直接经过的震动和爆炸），尝试进一步探查林悦的状况。
艾拉在一个相对干燥的岩台上搭建起临时分析站，连接“逐光号”的备用电源和从NASA基地带来的便携分析设备。她首先处理的是从领主能量溅射中获得的新生晶簇和能量冷凝液。
分析结果令人震惊。
“这些晶体的纯度和能量密度，远超我们以往见过的任何源晶碎片，甚至超过伽马七号提到的‘深渊基质’样本！”艾拉眼睛紧盯着光谱分析仪和能量共振扫描结果，“它们内部的结构……并非完全无序。在纳米尺度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分形几何般的自相似排列，仿佛在模仿某种……宇宙尺度的能量流转模式。更关键的是，它们与林悦昏迷后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意识场谐波频率，存在多个共振点！”
她将一块最小的晶簇放入一个特制的屏蔽盒中，连接上经过改装的、能够输出特定频率谐振场的设备（基于之前的实验升级）。“这次，我们用晶体本身作为‘振源’，而不是模拟信号。看看小悦的反应。”
苏晴紧张地守在林悦身边，将她的手掌轻轻放在一个感应电极上。艾拉启动了设备，屏蔽盒中的晶簇在微弱电流激发下，开始发出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散发出一圈圈极其微弱的、有序的能量涟漪。
几秒钟后，林悦监测仪的屏幕上，那沉寂的脑波线再次出现了扰动！这一次，扰动更加明显，不再是单一的凸起，而是一小段持续了约五秒钟的、有规律的低幅振荡，其频率与晶簇发出的谐振场完美同步！同时，林悦的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并未睁开。
“有效！直接接触高纯度、高有序度的源晶能量场，能更有效地‘唤醒’或‘刺激’她的深层意识！”苏晴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但扰动很快消失，晶簇的能量也在快速消耗，实验停止。林悦再次陷入深度沉眠。
“晶体作为振源，效率比我们模拟的信号高很多，但消耗也快，而且……我们无法控制其输出的谐波是否完全‘有益’。”艾拉记录着数据，“从冷凝液的分析来看，情况更复杂。这些液滴含有高度浓缩的、介于能量与物质之间的‘源晶活性因子’，它们对生物细胞表现出极强的渗透性和诱导畸变能力。但同时，在某些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引导下，它们似乎也能暂时‘稳定’混乱的生物电信号——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领主周围有些低等变异生物还能存活，甚至表现出一定的‘趋附’行为。”
她调出领主能量场的记录数据，与海岸边采集到的环境样本（空气、海水、沉积物）分析结果进行叠加。“看这里……领主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移动的能量筛网和调制器。它将核心区狂暴混乱的能量‘吞入’，经过其自身（无论多么扭曲）的生物-能量结构的部分‘消化’和‘转化’，再以相对‘平缓’（当然是相对于核心区而言）的形式释放出来，形成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种高辐射但相对‘稳定’（稳定在一种高毒性平衡上）的沿岸环境。而那些溅射出的晶体和冷凝液，就是这种‘转化’过程中产生的‘副产物’或‘溢出物’，可能携带了部分被‘梳理’过的能量信息。”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它意味着，想要找到真正稳定、强大、可长期利用的有序场来救治林悦，或许有两条路：一是找到并利用某个天然的、强大的“地理谐振点”（如之前NASA数据所载）；另一条，则更加危险——尝试接触甚至解析变异领主自身能量结构的‘相对有序部分’，或者，找到领主与核心区能量交换的“界面”或“节点”。
“领主正在前往核心区深处。那里是能量最狂暴的地方，但也可能是‘转化’最剧烈、‘有序片段’产生最多（虽然可能转瞬即逝）的地方。”艾拉看向陆景行，眼中闪烁着科学家面对终极难题时的光芒与恐惧，“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在领主与核心区能量交互最激烈的时刻，在其‘能量界面’附近，或许能捕获到比溅射物强大千百倍的‘有序场’瞬间。或者……至少能更深入地理解这种‘转化’机制。”
这个提议让岩洞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靠近领主与核心区交互的界面？那无异于在核爆中心寻找一片稳定的雪花。
“风险太大。”苏晴第一个反对，紧紧抱住林悦，“我们不能再拿小悦冒险，也不能让大家去送死。”
“未必需要直接靠近。”艾拉快速在终端上建模，“领主与核心区的能量交互，必然会引起大范围的环境参数变化，如特定的电磁脉冲、重力异常、大气电离模式改变，甚至可能引发局部气象剧变。我们可以尝试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外，监测这些宏观信号，逆向推导其交互界面的能量状态，甚至可能捕捉到泄漏出的、经过远距离传播衰减后依然具有‘有序特征’的残余谐波。就像通过观察地震波来推测震源机制。”
这更像是一场超远距离、超高难度的能量“窃听”和“解码”。
陆景行沉思着。艾拉的提议虽然依旧风险重重，但比直接冲上去要现实得多。他们手头有从NASA基地和伽马七号获得的高级探测设备，有艾拉这个顶尖的数据分析专家，还有对领主能量波动规律的初步了解。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身处核心区边缘，这是千载难逢（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们需要一个更佳的观测点。”他指向岩洞外，“这个岬角视野尚可，但不够高，也可能被战斗波及。我们需要一个地势更高、更隐蔽、同时能兼顾领主方向、核心区方向和海岸战场动态的位置。”
林锐此时从洞口警戒处退回，报告道：“东侧约两公里，有一片隆起的、像是旧时代防波堤加固后形成的岩石高地，上面似乎还有废弃的灯塔或信号塔基座。位置很高，视野应该极好。但……那里有活动的迹象，可能是联盟或军团的观察哨。”
争夺制高点，是战场的铁律。
“侦查一下。”陆景行决定，“如果是小股部队，或许可以……‘协商’借用一下。如果是重兵把守，再想他法。艾拉，继续深化数据分析，尝试建立领主-核心区能量交互的预测模型。苏晴，照顾好小悦，尝试用新的晶簇以更低强度、更长时间进行间歇性刺激，看看能否积累效果。”
夜幕降临，海岸的诡异“蓝”在黑暗中并未完全消退，反而透出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微光。远海方向，领主那庞大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内部不断有光芒明灭的轮廓，如同深海巨兽的背脊。而东西两侧的战场，火光和爆炸声在夜里更加醒目，如同地狱之门旁点缀的鬼火。
林锐和陆景行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岩洞，向着东侧那片高地潜行而去。他们必须为接下来的“窃听”行动，夺取一个至关重要的“耳朵”。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专注于领主和核心区，努力在两大势力的战争中保持中立时，一种源自这片“蔚蓝墓场”深处、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不谐之音”，正在悄然酝酿，即将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这场已然足够混乱的博弈。
第156章 完
喜欢末日房车，废土中的绿洲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末日房车，废土中的绿洲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