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外渐渐逼近，空气中仿佛悬挂着一丝未曾散去的紧张。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姿婀娜、神色温和的中年妇女缓步而来。她手里端着一只漆器托盘，轻盈地走到桌前。那动作熟练而优雅，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微笑着，将托盘稳稳放下，仿佛那是一件心爱的珍宝。
托盘上一盆刚蒸好的鱼，油光泛亮，隐隐散发出海鲜的鲜香；一盘杂炒的牛肉片，色泽金黄，嫩得能插入牙签。紧接着，又有一碗滑嫩细腻的蒸蛋，一份翠绿欲滴的青菜，以及一瓶略带醇厚酒香的茅台，细腻的光芒反射在瓷碗碟上，映出一片祥和的光晕。
此时，向三球姗姗走入，阳光下，他一边倒酒，一边笑着打趣：“大师，今天第一次到我家吃饭，酒我可不劝你喝太多啊。这一瓶，算是我心意，有点酒量就行。”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调侃，让空气顿时轻松。
沈处听了，嘴角扬起一抹笑，调侃着回敬：“你可别跟万大师较劲啊，哥们儿。”语调中带点戏谑，似乎在打趣他的“精明”。
向三球笑着反击：“哎呀，不是我争不过，是我今天确实有点事在身，实在抽不开身。”他的眼角带着几分歉意，但那眼神中的机智，却也无法掩饰。
酒桌上的氛围依旧优雅，却隐隐带着些喧哗。旁边邻桌传来的笑声和大声交谈，夹杂着椅子摩擦的吱呀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喧闹声潮，远远传入耳中，似乎在嘲笑这份静谧的优雅。
向三球抿了口酒，忽然正色道：“大师，今天请你来的，并不仅仅是吃个饭，顺便带了一些事情想请问你。我们不劝酒，但希望你能帮我出个主意。先干一杯，喝完再说。”话音刚落，他已一饮而尽，酒意微微上涌，眼中闪烁着一丝严肃。
我微笑着啜了一口酒，语气轻松：“听说沈处今天要角逐副厅长的职位，这消息我也大致了解。”沈处点点头，表情中带着一丝复杂：“这次竞争是公开的，有五个处级干部符合条件。我其实也无意卷入这场腥风血雨，可朋友们都说，这次，或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点坚决。
向三球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资历深，能力也不差，业绩还算不错。何不试一试？我们兄弟都在背后支持你——有资金，有关系。”话语中满是期盼与信任，他投来的目光，似乎在暗示：“你一定行。”
我笑着摆摆手，“向总，我对这官场的事不太懂，只是个算命的。我能帮的，也就依字释意罢了。”他点头示意，眼中多了一份理解。
此刻，气氛变得轻松许多。饭吃完后，女主人起身，轻声起身去收拾碗碟，又倒上一壶潺潺的茶水。片刻后，便轮到“测字定吉凶”的环节。我的手势一示意，向三球会意地点头，站起身，将门轻轻拉上，锁得滴答作响。
我抿了一口茶，转而问沈处：“你说个字吧。”他用手指蘸着茶水，轻轻在桌面上写下“央”字。
那一瞬间，我心头一震。平日里，我从不随意质问人写某个字的寓意，但沈处写的这个字，意蕴不善，我忍不住多问：“你为何会写这个字？”
他低声答：“万老师，你可能不了解我，其实我性子有些傲气。这次竞聘，是为了求荣——梦想让领导看重、评委高看、同事认可。虽然我知道，这事并非全凭个人意愿，但家里人、朋友，尤其向德辉那几个兄弟，总是不断鼓励我一试。”
我顿时明白，向三球，就是向德辉。而在旁边那几位老板，实际上并非简单人物——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一整个庞大的财团。而沈处，正是这些利益链中的一环。
我抽出一支烟，慢慢吐出一个烟圈，指尖在桌面轻轻写下“口”字和“人”字，“这两个字的寓意不太吉利，建议你还是保守点。”
沈处疑惑：“为什么？”我分析：“‘央’的古字，实际上是‘殃’，代表患难和祸害。古时那种被人戴着木枷，头夹着的囚犯——寓意居中受难。《水浒传》里林冲遭押，戴着木枷，苦苦求解。‘央’就代表这样的‘央求’——求救、求生的意味。”我顿了顿，“你或许有劫难，但也要记住，‘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沉吟片刻：“如果我不去争那职位，或许一切就都没事了？”我点点头：“这世上，劫难除非自己招的，否则多数是人为制造的。你不去争，就没有祸端。记住：‘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低头沉思，忽然抬头，“那我是不是只要不参与，就不会出事？”我坚决地点点头：“对，只要你不去折腾，祸自然远离。”
然后我又抽出纸笔，从不同角度帮他分析“央”的字义。沈处看得专注，仿佛我已变成神祗。
我熄灭烟头，说：“再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有把握进去复赛吗？第二，你跟那些老板是否有金钱上的牵扯？”他刚一思索，坚定回道：“我绝对能闯过去。最后，可能就和那个姓皮的处长一争高下。至于那些老板，我可以保证，从未收过他们的钱。每次结算，我都催财务尽快核账，平常逢节送点烟酒，也是人情。”他语气笃定。
我点点头：“你自控能力很强，但那些老板想让你上位的心思，你难以左右。他们心里是有打算的，想借你之手达成更大利益。为此，不排除暗中准备写信举报，甚至设下圈套。未来的路，恐怕并不平坦。”
“我可以操控他们。”沈处信心满满。
我笑了笑：“你以为他们那么容易被套路？他们表面上会敷衍你，背地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一旦你投身这场竞聘，他们就会拼命阻挠皮处长的晋升。其实，老板们虽说一把手，但多少都是被操控的，没有真正的决策权。他们会用一些低级手段，比如造谣、举报，或暗中设圈套。”
他犹豫起来。
我伸出一只手，语气真诚：“告诉你一件事：你若不报名，风平浪静；一旦动了手，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掌控。那帮人必然会反扑，到时你的地位也难以保证。”他沉思片刻，终于挤出一丝苦笑：“大师说得对，确实如此。”
我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充满了陷阱和诱惑。有位师父曾劝过一位老板，不要轻信所谓的商机。那老板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虽是陷阱，但我还是要试一试。’”沈处脸色变得苍白。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试一试，也许亏上一千万，但他们还有钱。而你，败了也只是灰头土脸。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久留的地方。”
出门时，向三球悄悄将沈处拉到一旁，低声耳语。我没听清，只看到他临别时，脸上多了一份沉重。站在车门旁，他挥手告别，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一路上，沈处陷入沉思，我则闭目养神，车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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