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在魔法光球下摊开。阿瑞斯的手指悬在那些红圈标记上方——格林德沃标注的、邓布利多“从不让他去”的地方。
汤姆坐在他对面,两人膝盖几乎相抵。沙盘上,五个红圈标记的微缩光影悬浮着,呈现出一种沉默的邀请。
“这些节点,”汤姆的声音在寂静中分析,“不仅仅是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它们的排列方式……像某种封印。”
他魔杖轻点,银色线条浮现,连接红圈与中央老宅。但线条在接近某些节点时出现了断裂——不是自然衰减,是被某种强大的、带着悲伤情绪的魔力刻意阻断。
“是邓布利多自己封印的。”阿瑞斯看懂了,左眼下链纹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感,“他在阻止某些记忆或情绪的流动。”
“阻止格林德沃接近?”汤姆问。
阿瑞斯闭上眼,让血脉通道中属于格林德沃的波动流淌进来。这一次,他主动追溯那段标记背后的完整真相。
灰白色的波动像深秋的雾。他触碰到了一段远比之前更复杂的感知画面: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日末尾,金发的年轻巫师站在那个山洞前。他的异色瞳里不是挑战,是受伤的愤怒。“为什么,阿不思?为什么连你也要设下我不能通过的界线?”
红发巫师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是阿瑞斯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表情。“因为有些界线,盖勒特,不是用来限制你……是用来保护我的。”
“保护你什么?”
“保护我……还能在你面前保持完整的样子。”
画面定格在那个瞬间——两个同样骄傲的年轻人,因理念的分歧而痛苦,却因无法割舍的情感而彼此伤害。不是决裂,是更漫长的、缓慢撕裂的过程。
阿瑞斯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汤姆的手立刻覆上他的手背,契约传来稳定的支撑。
就在这时,地图上的红圈开始发光。
五个红圈的光汇聚成束,投射出格林德沃的魔法投影。但这一次,投影的姿态有些不同——他不再是以往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而是微微侧身,像在眺望某个看不见的远方。
“你看到了,对吗?”投影开口,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疲惫底色,“那个夏天……我们还没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同时又不被爱灼伤。”
阿瑞斯点头,虽然知道这只是预设留言。
投影的异色瞳转向他,目光复杂:“阿不思封印那些地方,不是因为他恨我。是因为……他太爱我了。爱到害怕如果让我看见他全部的脆弱,我会利用那些脆弱。也害怕如果他自己直面那些脆弱,会动摇他选择的道路。”
这话太沉重了。它揭示了邓布利多最深的矛盾——在爱与责任之间的撕裂。
“而你让我去,”阿瑞斯对着投影说,仿佛对方能听见,“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利用那些脆弱?”
投影笑了——不是危险的笑,是一种近乎苦涩的自嘲:
“不,孩子。我让你去,是因为你已经在利用一切了——用你的方式。你在利用汤姆的黑暗作为锚点,利用我的关注作为筹码,利用阿不思的愧疚作为保护。你是个天生的平衡术大师。”
汤姆的眉头微挑。被这样直白地剖析,他却意外地没有不悦——因为这是事实。
“但我要教你的,”格林德沃的投影继续说,语气转为真正的郑重,“是如何在利用一切的同时……不丢失自己。如何在这种撕裂中,找到比我们当年更清醒的第三条路。”
投影走近一步。这次他没有虚抚阿瑞斯的脸颊,而是指向地图上最中央的那个红圈——位于老宅后方的玫瑰园旧址。
“去这里时,仔细看东南角的第三块石板。”格林德沃说,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下面埋着一个锡铁盒子。里面是……”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得不像预设留言,而像本人在艰难抉择。
“……是我离开英国那晚,写给他却始终没有寄出的信。”
阿瑞斯的呼吸停滞了。
汤姆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时候,”格林德沃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痛楚,“我们以为只是暂时的分离。我以为等我证明了‘更伟大的利益’是正确的,他就会来到我身边。我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
投影的光影开始波动,情绪泄露让魔法结构不稳定。
“但那封信,我最终没有寄。因为写到一半时,我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而我还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看向阿瑞斯,异色瞳里的情绪浓烈得几乎实体化:
“现在,我希望你读它。不是作为窥探,是作为……理解。理解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最终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理解为什么有时候,爱得越深,伤害得越重。”
“然后,我希望你——”
投影突然卡住了。预设的魔法似乎在这里出现了逻辑冲突——格林德沃想说什么,但他在预设这段留言时,自己也无法决定该说什么。
最终,投影只是说:
“然后,你自己决定该怎么处理那封信。烧掉,埋回去,或者……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交给该看到的人。”
这话里的未尽之意震耳欲聋。
“您希望阿不思教授看到它吗?”阿瑞斯忍不住问,虽然知道不会得到回答。
但投影在彻底消散前,留下了一个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然后,一句轻如叹息的话飘散在空气中:
“也许我们都该……面对当年没说完的话。”
光影彻底消散。
房间里只剩下地图、沙盘,和两个沉默的少年。
良久,汤姆说:“他比你想象的更……挣扎。”
阿瑞斯点头,手指轻触中央红圈的位置。链纹传来温暖的搏动——不是格林德沃的波动,是他自己体内,那份由爱孕育的生命在共鸣。
“那封信,”阿瑞斯低声说,“可能会改变一切。”
“或者,”汤姆握住他的手,灰黑眼眸深不见底,“它只是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破碎。而我们的任务……是找到不让它破碎的方法。”
契约同步率在此刻悄然跳动:
96.8% → 97.1%
新的阈值。新的可能性。
阿瑞斯看向窗外,夜色如墨。
倒计时第十三天,始于一个锡铁盒子,和一封从未寄出的信。
而他知道,当他在玫瑰园撬开那块石板时,撬开的将不只是埋藏多年的秘密。
是一段从未真正结束的对话。
是两个骄傲的人,通过他——他们爱的造物——终于要说出口的,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真心话。
沙盘上的光影完全熄灭。
但阿瑞斯心中的某个地方,被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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