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总的公司一夜间倒了,背后那条错综复杂的黑色利益链让人连根拔起,金融圈跟艺术圈都震了三震。媒体头条换个没完,从商业犯罪挖到权色交易,天天都有新料。
而风暴中心,安静得出奇。
苏言出院,没回那个小公寓。助理给他找了处带院子的房子租下。房子不大,但清静,阳光从二楼画室的落地窗洒进来,能驱散些屋里的阴冷。
顾夜宸伤的重些,在医院多待了几天。出院是助理去接的,苏言没露面,只默认那男人继续当他的“司机”,住进院子旁工具房改的小屋。
那间小屋,简单,干净,也界限分明。
日子像是停了。苏言多半时间耗在画室,处理助理转来的工作,偶尔画几笔。顾夜宸则像个影子,除了早晚接送苏言出门办事,其余时间就沉默的待在小屋里,或者打理那片荒芜的院子。
他再没任何出格的举动,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他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的执行“雇主”的每个无声指令。
苏言以为这种平静能持续很久。直到那天下午,助理一通电话,打碎了这一切。
“苏先生,”助理的声音很小心,“刚律师团队联系我,有件事……可能要您亲自处理。”
苏言正用调色刀刮一块不满意的油彩,闻言动作一顿:“说。”
“关于顾夜宸的资产清算。赵总的案子牵连太广,他过去的一些资产被重新审查冻结,一部分要依法清算拍卖。”助理顿了顿,像在斟酌字句,“包括……您之前住的那栋海边别墅。”
“海边别墅”四个字,像冰锥子,一下扎进苏言耳朵里。
他握着调色刀的手指猛的收紧,金属边硌的指节生疼。那座金色囚笼,那个他以为再不会听到的名字,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又闯进他的生活。
“按法律程序,别墅里的私人物品要业主或相关权利人亲自回去清点登记。”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点远,“律师说,因为里面有大量您的私人物品,尤其……很多没完成的画,艺术价值高,也完全属于您个人,所以必须您本人去确认处理。”
苏言没出声,只听见自己血冲上头的嗡鸣。他好像闻到了那栋别墅里,常年不散的,海风的咸腥味跟消毒水味。
那里有他的画,他的衣服,有他被折断翅膀后,日复一日消磨的时光。那里的一切,都刻着“耻辱”。
回去?回那个地狱?
下意识就想拒绝,用最冷的语气告诉所有人,那里的东西,他一件不要,全烧了也无所谓。
可是,他的画……那些在绝望里画出来的,浸满了他所有痛苦跟挣扎的画,是他唯一能跟那个无助的自己说上话的东西。
做不到。
“知道了。”许久,苏言喉咙里才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的像砂纸磨过。他挂了电话,在画室站了很久,直到窗外阳光都黄了。
他走出画室,下了楼。
顾夜宸在院子里,正弯腰翻整一块荒废的花圃,穿着普通灰t恤,额头渗着细汗,泥土沾了裤脚跟指缝。这个曾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男人,现在看着像个最寡言的园丁。
听到脚步声,顾夜宸直起身回头看过来。眼神平静,像一口深井。
苏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明天,准备一下。”苏言开口,声音没一点温度,“我们回去一趟。”
顾夜宸身体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饰过去,低声问:“去哪儿?”
苏言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又残忍的,吐出那个地址。
他清楚看见,顾夜宸的脸,瞬间褪的干干净净。那张曾颠倒众生的脸血色尽失,只剩死一样的苍白。嘴唇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座别墅是他的罪证,是他疯狂跟偏执的纪念碑,是他亲手给爱人打造的地狱。
他以为这辈子,都没勇气再踏进那里。可现在,苏言就站在他面前,用最平静的语气,命令他一起回那个罪恶的源头。
这是惩罚。苏言在用这种方式,逼他亲眼面对自己犯下的罪。
顾夜宸喉结剧烈的滑动一下,垂下眼,不敢看苏言的眼睛。他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滔天恨意,也怕看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良久,他干裂的嘴唇里,才挤出一个沙哑的字。
“好。”
没有质问,没有反抗,只有顺从。
苏言冷冷的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凉的空洞。他转身回屋,把自己关进房间。
这一夜,两人分在主屋跟工具房,同样一夜没睡。
苏言躺在床上,眼前不停闪过那栋别墅的画面。华丽吊灯,冰冷大理石地板,永远拉着厚窗帘的卧室,还有那个能看见无垠大海,却永远飞不出去的露台。
他发过誓,死也不回那里。
可命运像个恶劣的玩笑,偏要把他推回原点。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又一次折磨,还是一个跟过去彻底了断的机会。
但他知道,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那个亲手建起囚笼的人,要陪他一起回去。他要让顾夜宸亲眼看着,这座金色牢笼,怎么被他亲手清算,拆解,直到化为灰烬。
这或许,才是这场漫长赎罪里,最该有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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